林永裳多圆滑多聪明的哪,结果做起蠢事来,却比蠢更蠢三分。
林永裳的身世,明湛早一清二楚。并且,明湛秉承着“难得糊涂”的原则,重用林永裳。他再也未曾料到,林永裳会这个时候这个场合让他下不来台。
听着林永裳道来自己的身世范家的冤屈,明湛脸若玄冰,未发一言,最后明湛冷冷道,“这样说来,隐瞒身世,参加科举,混入朝纲,欺君罔上!”
“林永裳,把朕当做傻瓜么!”明湛忽露怒容,腾的自龙椅起身,指着林永裳吼道,“这等目无君父之徒,就该千刀万剐!来,拖出去斩了!”
御林军忽喇喇的进殿,眼瞅着林永裳就要没命,李平舟连忙道,“陛下,陛下请三思!林大纵使先前有过,且陛下看来林大为国效力多年,于江南屡立战功的面子上,暂饶林大一命吧!”
林永裳为官多年,朝中亦有知交好友,再者,李平舟身为首相,他站出来为林永裳求情,自然有附和。一时间,诸臣纷纷为林永裳求情。
明湛气的不成了,怒道,“当年范家满门流放,林永裳亦其中,如何偷逃出去。刑部,是怎么做事的?还有,科举之事,何等严密,尔等任这等目无君父之徒混迹科考,金榜题名,位列朝纲!欧阳恪,们都是瞎子吗?御史台,朕当年特命右都御史亲去淮扬验明证身,们是怎么看的,回来口口声声对朕说林永裳清白出身,们的眼珠子是做什么用的!合着,现是众皆醉朕独醒了吗!”
明湛怒不可遏,把朝中百官骂了一半进去,最终并没把林永裳宰了,但是,林永裳也未能好过,直接下大狱,三司会审。
其实这昭德宫之上,除了明湛一幅要把林永裳剥皮抽筋的模样,另有一,也恨不能一刀砍死林永裳。此,非徐叁莫属。
江南这三年容易吗?
徐叁为了抬林永裳上位,户部精打细算稳定后勤。现今,林永裳得胜归来,徐叁身为近臣,知道皇帝陛下连封侯赐婚的圣旨都拟好了。
这是何等的荣耀。
难道林永裳以为他的爵位真是他一之功吗?
下朝后,徐叁回到府里,徐夫欢欢喜喜的迎上来,笑问,“老爷,林大可封爵了?”不怪徐夫会知晓此事,徐家上下早把林永裳当准女婿看来。林永裳素来会做,几年下来,虽无缘前来拜会岳母大,礼品却从来不缺,很会讨岳母大的喜欢。林永裳得胜归来,全帝都近皆知,徐夫早就跟自个儿丈夫打听过了。
徐叁换了轻便衣衫,接过温热适宜的茶水,低头喝了几口,思量着要如何开口与妻女说林永裳之事。
见丈夫只是喝茶,徐夫笑眯眯的絮叨着,“盈玉的嫁妆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他们年纪都不小了,择个好日子,把婚事办了是正经。”
徐叁听到这话怎能不刺耳,一想到爱女多年痴情,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徐叁怒从中来,啪的将茶盅撂几上,冷声道,“此事不必再提,林永裳下狱了。盈玉那里,另给她寻摸一门好亲事。”
徐盈玉很快知晓此事,她倒没要死要活,也没刺激太大晕倒地啥的。徐盈玉怒极反静,淡淡道,“可见他心里,家族冤仇始终是第一位的。若他对有心,事前总该与商议,可见是看错了。母亲不必担心,林永裳的前程已经完了,这个年纪,不要再耽搁了,母亲只管为另寻亲事即可。”
徐盈玉这样冷静,倒是徐夫,三个儿子只此一个女儿,百般娇养长大,结果女儿于婚姻一途却这样坎坷、百般不顺、遇不淑,不禁悲从中来,握着女儿的手哭了起来。
徐夫这样一哭,引得徐盈玉心里跟着发酸,她一片真心都是为了林永裳,结果……证明是一片真心喂了狗。徐盈玉心下大恸,只是强忍住,半点儿不流露出来,还得拿话来安慰母亲。徐盈玉眉尖儿微蹙,忽而腹下一痛,有什么东西缓缓的流了出来。
“母亲母亲――”紧紧的抓住母亲的手,饶是徐盈玉素来镇定,此时也慌乱起来。
有时,生活就是一盆狗血。
徐盈玉早三年前便与林永裳发生关系,这事儿虽有些不符合主流社会道德观。但是,徐盈玉又不是啥黄花大闺女,林永裳正当壮年,食髓知味,干柴烈火的,也是难免。
先前徐盈玉都会喝汤药防范中奖,直到林永裳胜期将近,徐盈玉便将药暗中停了,却不想这个时候有了身孕。
幸好来徐府的太医是徐家惯用的,医术好,口风紧。
徐夫给惊的六神无主,这可怎么办?就是成了亲,到时生出孩子来,家一算月份儿不对,这也不好听哪。何况现下自家闺女是绝不会嫁林永裳了,偏偏肚子里又有了林永裳的孩子。饶是徐夫惯来宠爱徐盈玉,私下也难免抱怨几句,“真是糊涂,怎么被那占了便宜。”
徐盈玉脸色发白,淡淡道,“没什么便宜不便宜的,当初林永裳还是童男之身,说起来,还是占了便宜呢。”
徐叁心里那叫一个烦燥,愈加痛恨林永裳,强压住心中的火气,低声问,“打算怎么办?若是再嫁他,这孩子绝不能留。”
徐盈玉一时没说话,低头不语。
“还是落胎吧。”徐叁替女儿拿了主意。
“父亲,今年已经二十八了。”徐盈玉眼圈儿微红,“纵使再嫁,也是给做填房继室。但凡有出息的男,哪个愿意娶个和离过的女。再者,这个年纪,那种药到底伤身,若是没了这个孩子,将来还能不能有孕尚且两说。纵使嫁了,难道就一辈子守着继子继女过日子不成?”
徐叁道,“难道还想嫁给那姓林的?”
徐盈玉将手放小腹的位子,轻声道,“是绝不会嫁给林永裳的,或许就是没有与白头偕老的命数。但,这个孩子,想生下来。日后,不管是做为过继之子还是养子,都是的依靠。父亲,既然男靠不住,也只有靠儿子了。”
“这,万一是女儿呢?”
“一定是儿子。”
徐盈玉家里休养一段时间,待胎像安稳,便坐车去了郊外别院修养。
林永裳下狱,最急的莫过于沈拙言夫妇了。
沈拙言先去牢里打点一二,以免林永裳狱中吃苦。好林永裳这犯来头儿不小,刑部给了他个单间儿,待遇算是不错了。
林永裳狱里还惦记着徐盈玉呢,跟外甥打听,“有徐大的消息吗?”
“啊?徐大天天按时上朝,按时回家。”沈拙言将家里的东西带了一套儿来给林永裳,被褥铺盖,茶杯茶具什么的,一应俱全。
“问的是徐姑娘。”林永裳没好气道。
沈拙言一时哑口,半晌方挠挠头道,“都忙舅舅的事,徐姑娘那里,叫婉娘去看看吧。”又悄声问林永裳,“舅舅,徐家不会反口悔婚吧?”
林永裳的眼神一下子就黯淡了许多,当日朝上,徐叁并未替他求情,可见已心生恼怒,再加上徐盈玉的脾性,悔婚的可能性相当大。何况,他们并未过礼订婚,本无媒灼之言,又哪里来的婚约可谈。
沈拙言瞧着自家舅舅的脸色,连忙安慰他道,“舅舅,别太担心,看徐姑娘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
“是对不住她。”林永裳微叹。
“舅舅,别担心,让婉娘去徐家瞧瞧,若有徐姑娘的信儿,明天带来给舅舅。”
林永裳是个聪明绝顶的,明湛当朝虽恨不能宰了他,但是,林永裳看来,这并不是件坏事。若是帝王隐忍怒火,反是危险。
丢了爵位固然可惜,林永裳依旧是将为家族申冤做为生中头等大事来看待。
林永裳这种选择,说不上对,也谈不上错。他半生坎坷,若没有一个坚定的信念,绝走不到现。林永裳狱中,却无时无刻不盘算着外面事态的发展。
直到沈拙言给他带来了徐盈玉的讯息,“听说是徐姑娘身子不好,到庄子上养病去了。”
“听说?”林永裳心下一沉,“媳妇没去徐家。”
“去了。”沈拙言真不想说,生怕哪里刺激了舅舅大,但还不能不说,“就是徐家没让进门,婉娘是托打听的。”
林永裳长眉微皱,身子不好?要到庄子上养病?
他与徐盈玉相处日久,彼此非常了解。依徐盈玉的性情,纵使生气,也应该火速另寻贵婿才是,怎么到庄子上去了呢?依徐家夫妇对徐盈玉的宠爱,徐盈玉生病,更应该帝都调理才算周全。
“真病了?”
“真的。婉娘说前几天徐家连连请御医过府呢。”
林永裳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他脸色大变,良久叹道,“是对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