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起来,似乎感受不到疼痛,大雨疯狂洗刷着他的脸庞,他喃喃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十年生死两茫茫,奈何,奸佞诸多,昏君当道,吾弟之仇,惟有来世再报……”
他抬起脸,望着天空中的雨帘,闭目、嘶吼。
“吾乃曹州陈雄信,记好吾的名字,今日之后,吾在黄泉路上候着尔等!”
说完,他身子一软,膝下青砖崩裂,血水洒落在缝隙中。
沈落将绣春刀收回刀鞘,对左右健锐营挥手道:“抓活的。”
转身离开,没走几步,突然一股不祥预感,转身望去,只见原本奄奄一息的红衣喇嘛不知哪来一股野蛮之力将数名悍卒掀飞,随后如脱兔般急掠向那座兔肉铺子,消失在阴影里。
“别让他沿原路跑了!”沈落急忙下令追赶。
雨水浸没脚踝的巷子里,陈雄信踩过积水坑,疯狂向远方逃窜,身后六扇门缇骑们的追赶声如影随形,仿佛就在耳边。
他这辈子从未如此狼狈过,他本想一死了之,可临死之际,他突然退缩了,他忽然想起自己这一生似乎总是在为仇恨奔波,为了那渺茫的复仇希望而憧憬奋斗,从未为自己考虑过。
他觉得这样很可悲,自己一辈子为了陈二努力复仇,可有谁是为了自己呢?
当面对健锐营那些明晃晃的枪林时,陈雄信忽然就放弃了,他只想找个地方永远躲起来,像那位说得那样,这辈子窝窝囊囊过完,娶个手脚勤快的媳妇,生一窝白白胖胖的小子,何其乐哉?
大雨滂沱,陈雄信狼狈的辗转腾挪于巷中,体内生机在疯狂流泻,尽管他有了求生的欲望,但接连而至的重伤以及刚刚那场殊死搏斗已经耗去太多力量,他只能以牺牲武道根基的自残方式提前透支内功。
至于能否逃出这场猫捉老鼠的围猎,以及逃出生天后的武道底子究竟跌落多少,陈雄信压根无从遐想。
曾经他也是边军里数一数二的彪炳人物,有扛纛先锋的威名,在边军中,若非万人敌这类能陷阵沙场的生猛人物,谁敢去扛旗,分明是去做活靶子。
陈雄信脑海中回忆着这些年为大赵王朝浴血沙场、开疆拓土,没想到亲生弟弟却惨死贼人手里,自己无处申冤,只觉可悲可叹。
如今,自己也深陷围捕,周围几条街道上六扇门的狼狗正追踪着他的血腥气紧追不舍,若非有大雨冲刷掉部分血迹,凭他现在的行进速度,恐怕早已被狼狗扑食,横尸街头了。
突然间,嗅觉敏锐的陈雄信发觉身后有道影子紧追不舍,尽管身受重伤,但他仍听见了瓢泼雨水里那微不可闻的脚步声。
陈雄信猛然停住脚步,回头看去,只见一名相貌熟悉的年轻人立在巷口,严阵以待。
年轻人头戴乌纱帽、着白皮靴、身穿飞鱼服、系小绦,腰挎绣春刀,神色肃然。
“我见过你,在通轨坊鬼市,他居然没杀了你?”陈雄信声音沙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