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菲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一片青青紫紫的痕迹。
她知道意大利迟早会成为一个统一的国家,却对确切的年份毫无印象。
如同她的记忆里并没有奥地利和撒丁的战争;而对于未来,她只剩茫然无措。
再次站在荣格夫人的服装店,苏菲不由得怔了怔。
还是那个宽敞的店铺,玻璃橱窗里展示着最新款式的礼服裙和丝巾;还是巨大的红木柜子,各式各样的衣料被叠放整齐分门别类。这里的时间仿佛静止了,似乎只要闭上眼睛,便看得到玛丽依旧笑嘻嘻地歪着头,学着内奈的模样翻看从巴黎来的衣料。
“这是刚刚从葡萄牙运来的。”
荣格夫人介绍着手上红色的布匹,“殿下您看,色彩十分迷人,保存得非常小心,如同它在里斯本被纺织出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如果您用来做礼服裙的话,最合适不过……”
苏菲站在店铺的另一边,看着荣格夫人身旁的马蒂尔德。
她穿了一件浅蓝色的裙子,配上白色的珍珠耳坠和白色的园丁帽,远远看上去,几乎要将她错认为玛丽――马蒂尔德和玛丽向来最为要好,面容也极像,甚至……就连人生,都如此相似。
“对不起,”她慌乱地开了口,“我能到外面等吗?我觉得有点热。”
――这明明是冬天。
马蒂尔德迟疑片刻,却没有追问妹妹蹩脚的借口,点了点头说:“当然。苏菲,你去吧。”
苏菲站在玻璃橱窗外,看着街上各式各样的店铺和来来往往的行人。
慕尼黑。慕尼黑。
这里一如既往的繁华热闹,从来不会为任何人改变。
苏菲伸出手去阻挡射到脸上的阳光,并不炽烈的阳光在白色手套的反射下照进眼睛里,刺激得泪水止不住溢出眼眶。
她很想恣意地大哭一场,可是她不能哭。
她想要找一个人依靠,可是茜茜在维也纳,内奈在雷根斯堡,就连马佩尔……都不在她身边。
原来美好的童话背后,是绝望而无奈的现实。
突然间,咣当咣当的落地声响起,苏菲回过神,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街边停着一辆黑色的敞篷马车,马车的座位上并没有人,横七竖八地摆满了一堆黑色的皮箱。地上还散落着十几只箱子,一个风尘仆仆的少年低着头正在整理,只看得到他深灰色的厚风衣和宽边的软呢帽。
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苏菲的唇角却不自觉地扬起。
“这真是美好的一天。”男爵夫人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旁。
“是的,乔安娜。”苏菲弯起眼睛,低低地念,
“记得七月中和你相别,
重逢时已是严冬正月;
那时正是溽暑的热天,
现在已是阴凉而严寒的时节。”
“殿下,您在说什么?”
“海涅。”苏菲笑了,那笑容映衬着慕尼黑二月的阳光,将整整一个冬天的冰雪消融。
“海因里希・海涅,还乡曲。”
“请问――”
苏菲走到马车旁边,如同很多年前,第一次在郊外见面时那样看向低着头收拾东西的少年,“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少年抬起头,眼中闪过惊讶的神色,接着,是满满的惊喜和温柔。
“艾德加,你在做什么?”
随着这声呼唤,一个穿着深黑色格子马甲的中年男人向这边走来,眉目间与艾德加有八分相似,“拉尔斯说你回来了……”他看着散落一地的箱子,皱了皱眉,“怎么这样不小心,如果摔坏了器材――”
弗兰茨・汉夫施丹格尔抬起头,这才发现站在一旁的苏菲。他愣了愣,随即恭敬地弯身行礼:
“公主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所谓的“两西西里”,就是指西西里―那不勒斯联合王国。
从这一章开始,历史会出现第一次重大偏离――关于意大利的独立战争。事实上聪明的姑娘可能已经看出,这里的时间线已经被水模糊得面目全非了。
mathild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