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苏菲回了少年一个笑容,“你没有兄弟姐妹吗?”
“没有。”少年摇了摇头,“我是家中唯一的孩子。”
“哦对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有个冒昧的请求……”
“你是想要再看看那幅画,还是想听我讲完石板印刷?”
“哎,你会读心术吗?”苏菲跳下椅子,走到少年身边仰起头看他,“我可不可以两个都选?”
少年笑了。
他真正笑起来的时候竟是极好看极温暖的,深邃的眼睛里仿佛落满了星星。
“当然可以。”他这样回答道。
苏菲小心接过少年手中的画稿,激动得甚至有点颤抖,想不到她居然再次见到了这幅画――虽然眼前这一张,只是复制品而已。
与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绘画风格和技法不同,申克尔的油画很少有纯粹的风景,人物肖像则更为罕见。在苏菲眼中,他是生来便要作建筑师的。苏菲甚至异常感激让申克尔决定放弃绘画专心投入到建筑设计中的卡斯帕・大卫・弗里德里希――尽管在她看来,那幅《云海上的旅客》并不见得有多么出色。
“亲爱的申克尔先生,”苏菲喃喃地低念,“我喜欢你喜欢了好多年……”
“喜欢了好多年?”男孩子噗嗤一声笑了,“你才多大。”
苏菲并不回答。
事实上因为家庭的原因,她自小便着迷于各式各样的建筑。学建筑的外公对申克尔极为推崇――他曾经说过,申克尔追求的是“技术正确而先进、被推升到宁静致远地步的房子”,这种简洁实用的风格在一百多年后的德国、瑞士和奥地利依旧延续着,生生不息。
时光是世界上最无情的东西,然而这些建筑,却拥有穿越时光,凝固时光的力量。
苏菲忽然觉得震撼。
“嗯,我只是很好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为什么你父亲会想要复制申克尔的画?”
“我父亲是个石板画家。”少年索性放下手中的箱子,走到壁炉前席地而坐。他看了看坐在壁炉右侧的苏菲,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有了跟这样一个小姑娘谈天的兴致,“事实上,他用石板印刷的方法复制了德累斯顿画廊的200多幅画。”
“200多幅画!”苏菲瞪大了眼睛,“能借我看看吗?”
“可惜我身边只带了十几幅画,大部分都被父亲留给我的叔叔们了。”
“啊,真的好可惜……”苏菲遗憾地叹口气,脸上写满了失望之色。不过她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眨眨眼睛恢复往常笑嘻嘻的模样,这才开口问道,“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艾德加。”
男孩回答道,他的嗓音混合了小孩子的柔软和少年的清朗,又带着一点点变声时期独有的低沉,格外好听:“我叫艾德加・汉夫施丹格尔。你呢?”
“我叫苏菲。”
“苏菲什么?”
“苏菲・夏洛特。”
“夏洛特可不是一个姓氏。”
“你是谁?秘密警察吗?”苏菲歪了歪脑袋,不客气地反问。
“没错,我就是秘密警察。”想不到艾德加居然真的点点头敛起笑容,从苏菲的角度看过去,他的侧脸轮廓分明,一改刚刚舒服安然的气质,居然带上了几分冷峻:
“所以年轻的小姐,请你老实交代,到底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现在要去什么地方?”
苏菲咯咯地笑了。
“我和你一样是巴伐利亚人,来自德累斯顿的汉夫施丹格尔先生。”
“你怎么知道我是巴伐利亚人?”艾德加挑了挑眉。他并没有身着巴伐利亚的传统服装,交谈时也说标准德语。
“秘密。”苏菲笑弯了眼睛。
此时窗外的雨声已经渐渐变小,淅淅沥沥延绵不绝,如同某种独特的旋律在空气中默默流淌,像是清澈透明的小溪,又像是安静温暖的时光。
“汉夫施丹格尔先生,你说,明天还会下雨吗?”苏菲向壁炉里添了一块木柴,火焰突然高涨,将她的脸颊也映得红彤彤的。
“事实上比起汉夫施丹格尔先生,我更希望你称呼我为艾德加。”苏菲听到他话语中分明的笑意,“明天会晴朗起来的。等你一觉醒来,看到的就是明媚的阳光。”
“你怎么知道?”
“秘密。”艾德加给出同样的答案,同样笑弯了眼睛。
与艾德加互道晚安之后,苏菲走到床边,不放心地再次伸出手探了探马佩尔额头的温度。仅仅一瞬,她嘴角的笑容便凝固在那里,心中骤然间升腾起担心、慌乱,甚至惧怕的情绪――
男孩子额头的温度,滚烫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