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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永远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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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酸痛,她才仿佛蓦然惊醒,将桌案上写了一半的信揉成一团。

    分明为了一己私心,她竟能毫无愧疚地宣称是出于朋友的忠诚?真是可笑――她忍不住厌弃这样的自己,却仍然取出另一张信纸在面前摊开。

    “……我知道你对待朋友向来友善真诚,然而有些人或许并不值得你的信任。不必猜测,我说的是理查德霍尼希――慕尼黑宫廷几乎已经完全落入他的掌控之中,内阁大臣们面见自己的君主竟需要获得他的首肯,毫无疑问是荒谬的。倘若你对他的忠诚深信不疑,不妨去拜访一个名叫劳伦席格的夫人,据我所知,她的丈夫恰好也叫理查德霍尼希……”

    娜塔莉走进房间,接过以火漆密封的信件。“送给国王陛下。”她听到她的殿下这样说,抬起头的时候,捕捉到苏菲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

    或许因为昨夜睡得有些晚,第二天当苏菲陪同远道而来的客人在皇家园散步的时候便有些精神不济,以至于没有留意脚下高低不平的草地,险些扭了脚踝。幸好身旁的费迪南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英式园未经雕琢的质朴也不完全是优点,苏菲一边抽气一边想。

    身为合格的主人,阿玛丽主动接过了照顾苏菲的责任,将她扶到一旁的亭阁中,自己也在一边坐了下来。

    “你还好吗?”阿玛丽体贴地询问。

    “哦,是的,当然。”她回答道。

    “不,”阿玛丽坚持着,“你的脸色苍白,刚刚完全心不在焉――有什么我可以为你做的吗?”她看着苏菲,目光中是不加掩饰的担忧。

    苏菲微微一怔,随即笑起来:“真好,我还是这样喜欢你。”见面之后她曾经担心阿玛丽是否已经完全继承了母亲的世故圆滑,就连问候也只是出于礼节而非关心;所幸她尚且保留着自己最可贵的真诚坦率,一如她们相识的最初。

    “我做了一些事。”苏菲停顿片刻,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去报复一个人。”

    阿玛丽几乎立刻明白了同伴纠结的是什么。“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她说,“就连圣经都这样教导我们。”

    “那这个世界上大概只剩下没有牙齿的盲人了。”苏菲摇了摇头,忽然失笑。

    “为做过的选择后悔而耿耿于怀,可不像是你的性格。”

    “不,我并不为此感到哪怕丝毫内疚。我只是……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原来她所坚持的道德准则遇上更加在乎的人和事同样可以轻易妥协,她的所作所为,又与那些在背后恶语中伤的小人有什么区别?或许不久之后,她就会对这样毫无意义的争斗习惯到麻木,变成连自己都鄙薄的模样。

    “算了,不谈这个。”她摘下头上精致的纱帽,拿在手中把玩。

    “那么说点令人开心的话题――”阿玛丽冲着苏菲眨了眨眼睛,“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下个月。”

    “这样仓促!”

    苏菲淡淡一笑,语气平静得仿佛是在谈论别人的事情:“我倒宁愿是上个月。”

    阿玛丽忍不住轻蹙眉尖。

    奥尔良的家族纽带一向紧密,母亲克莱门汀又热衷交际,她与费迪南也算得上亲近。所以知道订婚消息的时候她曾感到十分开心,不仅仅为了好友,更为了表兄。对于内穆尔公爵最初的打算她多少听母亲说起过一些,倘若不是费迪南的努力与坚持,固执的舅父绝不会就这样点头。她也曾看到表兄悉心计划未来的蜜月旅行,从瑞士,意大利到西班牙,葡萄牙――她想要把这些讲给苏菲听,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她只是望着苏菲的眼睛,轻声说:“他是一个很好的人。”语气是少见的认真郑重。

    苏菲沉默着转开目光。不远处的草地中央,费迪南正与阿玛丽的哥哥奥古斯特说着什么,却像是感受到她的注视,忽然回过头来――这样的距离看不清彼此的表情,然而苏菲却莫名觉得他眼睛里必定带着笑意。

    “我知道。”她的声音低得近乎呢喃,“……是的,我知道。”

    婚期虽然定得仓促,准备起来却并没有想象中忙乱。苏菲的嫁妆早在与路德维希订婚时就已经置办齐全,婚纱必然是要重做的,但除此之外大部分的衣裙、首饰和金银器皿都能够派上用场。其中还有许多按照王后规格特别订制的好东西,所以无论从哪方面讲,新娘的嫁妆都绝对称不上简薄。苏菲本人对此倒表现得极为淡然,以至于帕森霍芬几乎日日都会出现十分有趣的一幕――做母亲的拼命往箱子里装东西,做女儿的拼命从箱子里往外拿东西。

    “妈妈,你知道我要去的是伦敦对吧?”苏菲看着箱子里码成一层的几十双鞋子,忍不住扶额,“我还以为自己要徒步穿越撒哈拉呢。”

    “哦,伦敦!”只听完苏菲的前半句话,卢多维卡就忍不住开始伤感,“那样遥远――我去看你都如此不便!”

    水的阻隔作用无疑是巨大的。不仅仅是地理上,更是心理上的阻隔:对于生活在欧洲大陆的人们来说,海峡对面的岛国看上去无比遥远;而大洋彼岸的美利坚,则几乎是另一个世界――这一点,直到人们已经习惯乘坐飞机来往世界各地的时代也没有改变。

    “妈妈,我保证每年都会回来的!”

    苏菲亲了亲卢多维卡的面颊,却也清楚这样的安慰不过是空头支票。成婚后的生活注定不会像之前那般轻松,她无法继续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甚至她的丈夫在这件事上也没有绝对的发言权――至于内穆尔公爵,显然不是父亲马克斯那样平易近人的随和性格。

    “哦,我亲爱的……”卢多维卡只是叹息,心中的担忧丝毫不减。

    作为家中最小的女孩,苏菲是在父母和哥哥姐姐们的宠爱中长大的,即使犯了错误,也总能轻易获得原谅。卢多维卡时常会想,苏菲这样任性倔强的性格是不是自己太过放纵的结果。而她当初极力促成苏菲与路德维希的婚约,心底深处也有将幺女留在慕尼黑的心思――在女儿们相继远嫁之后,苏菲的陪伴对她而言是莫大的安慰。或许正因如此,她总有一份对苏菲的歉疚之情;更何况这是家中最后出嫁的女儿,又是嫁去比姐姐们更加遥远的异国,所以卢多维卡恨不得把所有可能用到的东西都为女儿带上。她一面担心苏菲能否与阿朗松的家人相处融洽,一面又担心苏菲对英国的生活无法适应。

    “即使真的缺了什么,在伦敦那样的世界大都市购买也很方便。我敢说,那儿的东西比慕尼黑还要齐全。妈妈,你再担心也不用把我小时候玩过的娃娃都带上呀――啊,这个还是玛丽的。”

    苏菲一边说,一边把布娃娃从箱子里一个一个地拿出来。最后是一个绛红衣衫粉白裙子的娃娃,亚麻色的卷发上别着她的星发卡――她蓦然想起,这还是茜茜订婚那年弗兰茨表哥送她的圣诞礼物;犹豫片刻,将娃娃放回了箱子里。事实上面对即将到来的婚姻,她的焦虑与日俱增,却不愿意把这种不安在母亲面前显露出来。只是她不知道,这样的表现反而加重了卢多维卡的担忧。

    卢多维卡看着苏菲把布娃娃拿起又放下,不难猜到女儿内心的纠结与忐忑。好在这些日子她一直留意的阿朗松的表现,多少能给她一些安慰。如果说苏菲的嫁妆是因为早有准备才置办得格外顺利,那么阿朗松为苏菲打算的一切则周全得令她惊讶。在帕森霍芬举行婚礼就是阿朗松首先提出的――虽然体贴的新郎选择在新娘家乡举行婚礼并不罕见,但她的女儿之中,也只有海伦妮拥有了这份幸运。当前几日阿朗松找到马克斯公爵夫妇,将自己的收入与在国外的几处房产详细告知请他们放心的时候,卢多维卡终于笃定,她为苏菲选择了最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婚纱的面料是上好的丝绸,不必触摸就能从牛奶般细腻的光泽上看出它的华贵;细节的装饰和头纱则由纯正的法国蕾丝织成――据荣格夫人说,出自法国北部一个叫做科德里的小镇的手工作坊,产量极少。偶尔,苏菲也会猜想这件婚纱的来历,但也仅仅是偶尔。她总有更重要的问题需要解决――比如,娜塔莉的未来。

    “你真的决定了?”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苏菲没有回头去看身后的侍女。摇曳的烛光将娜塔莉的影子投在地上,修长,却比普通的少女多了几分丰腴。也只有在夜晚,娜塔莉看起来才有几分少女的活泼;据说人们在夜晚总是容易褪去白天的包裹和伪装――这出自苏菲无聊时翻过的某本关于心理学的专著。书的名字早已模糊,类似的理论倒还记得不少,比如人们在夜晚更容易受到感性而非理性思维的支配,又比如人们会因为在夜晚看不清彼此而更容易敞开心扉。

    虽然苏菲背对着她,娜塔莉却还是屈膝行礼:“是的,殿下。”

    “你其实不必如此。倘若我是你,多半会留在慕尼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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