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此河顺游而下尚且三日三夜,此番大船逆流而溯,则不知要消磨几日了?且说又过了一日,那船泊在一处叫桐州城的码头,歇息补给。桐州盛产香料,尤其有一味叫凤髓的,甚是有名,齐三公子便吩咐了小侍上岸采买些,以沿途熏香,聊作打发。
而林月浮昨夜与公子纵数历代书法名家,畅谈良久,相逢恨晚,此时见岸上酒旗斜矗,亦上岸去要买几坛好酒,以助晚上谈兴。
此时船舱廊道,下船、上船之人往来不绝,是而脚步声进进出出,木板咚咚响个不停,谢阿弱原本打算在舱内大睡几日,却不免被这吵嚷杂音扰得难眠,但她虽醒了,却仍不愿起身,只是侧躺着,瞧见齐三公子正临窗看书。公子身上已换上谢阿弱给他新裁的月白色衣衫,清俊风流,阿弱忍不住枕着手腕一直望着他,幸而他专注读书,不然怎能令她一直偷偷望着又不必解释哩?
说起行旅的好处,便是这等偷闲消磨,不用记挂杂事,杂事都是下船后的事,何必事前担忧?谢阿弱觉得惬意而悠闲,索性取下腕子上的碧玉钏,举在眼前细细看那玉色潋滟光走,像含落霞明云之彩,又似风纹时动绿水。凡宠爱总令人生骄,阿弱内心亦不免缓缓得意起来,看着不足,又拈出这镂空玉钏内藏的丝绢。
不知公子写了什么吉祥话,瞧瞧也是好的,谢阿弱在手上缓缓展看,但见那绢上小楷写道:虽如明珠,光可摄恒沙世界,但终是肉身凡胎,从今勿再虑众生恶业,夺食夜叉之口;勿再持手中金锡,振开地狱之门。戒之戒之,方得免东驰西逐之苦,得脱流浪生死之险。”
意如杀人者,即如地狱夜叉猎食,一心破案者,与夺食无异,而那柔弱被杀之人,只因前世恶业,众生之苦,与己无尤。公子一片好心,视阿弱如明珠,不肯令他犯险受苦。但她看完此信,脸上笑意却顿时失落,只默默将这丝绢塞回了玉钏,却再没带回腕上,另拿绢纱包了,只藏进包袱里去了。
谢阿弱此时躺着背过身去,面着木壁静思。那绢上公子的心意表露无遗,从今后他是有心要将她关在魏园里金屋藏娇了?整日沉闷消磨,那她与半死何异?
不多久,那小侍已捧了新买的香回来,盛燃香炉,又捧进舱内,此时齐三公子放下书册,细看这香气袅袅,不由问阿弱道:“你闻着这香如何?”
谢阿弱闷声答道:“公子喜欢就好。”齐晏见她懒洋洋的,并不在意,只是品评道:“凤髓香和烟雾,如一场消黯滋味,比之白檀香不喜不悲、冲淡宁静,还是稍逊一筹。”
谢阿弱听了,故意揶揄道:“香也有喜怒么?”
齐三公子淡淡道:“香既如人一般有高下之品,为何就不能有喜怒之分?”
谢阿弱听了又道:“我看这凤髓消黯,倒不是为着此香的天资,却是因着被人关进炉里烧成灰烬,甚是不自在的缘故罢?”
齐三公子愈听愈知弦外之音,他轻轻挥手令小侍们下去,这才起身坐到床沿,手儿抚着阿弱柔软的长发,淡淡问道:“你觉得我拘着你了?”
谢阿弱此时缓缓坐起身来,转过头凝视公子,淡淡问道:“我此番跟你回魏园,日后你将如何待我?”齐三公子听了微微一笑,道:“如何待你?难不成我还能吃了你?”
“那我可还是从前闯荡江湖、快意恩仇的谢阿弱?”她目光望着公子的唇,不晓得他会说出什么样的答案来,齐晏沉默良久,道:“凡事不可兼得,你愿园中与我聚散无常的天字杀手?还是做不必令我为你担惊受怕的妻子?”
“为何一定要二选其一?至多我少出几趟门,多陪在你身边……”谢阿弱话未说完,齐晏已微微一笑道:“你闯荡江湖,九死一生,万一送了命,我该如何自处?”
谢阿弱不由一呆,齐晏此时握着她如缎子般头发,轻轻叹气道:“你的忠心倒比爱恋要深呢,可我当初偏偏就看中你的不离不弃,这也当真是一件怪事。”
正惘然难舍之时,却听岸上喝道之声,但见码头上两个皂衣刀头开道、一个带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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