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晏不由低低声亲昵道:“真是庸人自扰啊。”
话一出口,齐三公子不由叹了口气,他责她作什么?她又不晓得改,所谓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这等闲掷光阴的愁绪,亏她学得这样入骨。这样看她,却不是个合宜的杀手。做杀手合该无情,她却常是义愤填膺,脸上愈冷淡,心上愈急躁!偏生她对杀人一道,知之好之,深乐之,无人及她天赋异禀、心肠冷静。
齐晏想得纷乱,那一句庸人自扰但像是责己的话了!可看她这会只无辜沉睡,静不作声,全然不晓得他的一番关心则乱,他不由无奈一笑,看她这般不回应,愈发惹人怜爱,他忍不住低下头,唇儿在她额头落了轻吻。大梦中的阿弱自然不晓得公子的温柔,不晓得他轻轻抚着她的头发,眉头心上,无计回避的缱绻。
他本不是多情的人,世上女子似镜中花,争奇斗妍,不过深红浅白而矣,他不贪多丽,不爱风流,从心遂意只挑了谢阿弱一人,却为何如此艰难?离别时消黯心事,相逢时轻抛欢情,若经日积年地如此,这魏园之主却是个不折不扣苦差事!不如闲家莽夫,任意春帐日起晚,随心不问明朝事。
齐三公子似陷入魔障般,索性就扯下帐子,脱了鞋,钻进锦被里共阿弱面对面躺着,十指相扣来,苦涩莫名,她何时痊愈?不该带她出来,金屋藏之犹不足,再不敢将玉瓶儿搁在高架上,摇摇欲坠……齐晏就在这样浑沌思绪里浮浮沉沉的,过了一宿,清早近五更天将亮,他这才下了床,穿了鞋,依依不舍,却不敢多留,匆匆退出了此间,原路折返。
话分两头,却说那陶敬亭当真中了毒,亦是秋婆婆施针救治,一夜昏迷,神农门下弟子忠孝,亘夜守在飞檐阁处,终于近四五更时,等得掌门苏醒了,这才各各退散,回房歇息。
世上凑巧,陶盛文要送楚凤瑜回南药房,而陶芙蓉、陶清清视掌门如父,亦要同秋婆婆回南药房亲自选药煎用,这四人同往南药房来,八方耳目,齐晏正自甬道掠影而去,怎可能不惊动?
陶芙蓉娇吒了一句来者何人!那人身影转瞬即逝,陶芙蓉头一个飞身追去,闯夜蹊跷客,旁的三人亦不可能放过,同追了上去。依齐晏轻功,甩脱这四人本不是难事,但这四人毕竟也算是当今武林年轻一辈的翘楚,他要脱身,却也须个三四里的脚程,何等碍事?
齐晏索性停步在神农门外院,藻井园,撷叶飞暗器,扫灭了园中灯火,这五更天,星月黯退,天光未明时,最是漆黑一片,一霎树影团团,齐晏倒隐了踪迹!
陶盛文隐隐闻见衣香,只冷声道:“这贼人跑不脱这藻井园!咱们小心点,仔细搜,定能生擒了他!”
四人在这藻井园分散来,陶盛文才搜到那盛水大缸不远处,但听得那缸边金石扣击声,清脆闲淡,如作乐般,陶盛文神色一凛,试探迈步,却不料那扣击声转瞬即散,仿佛梦幻!他不由停下步子,凝神辨认,只余草虫清鸣!
陶盛文正欲迈步向前,却不料迎面掌风袭来,他忙不迭闪身而避,却不料腹下猛被人踢了一脚,那足尖力道之狠直比万钧之力!令他喉头一霎腥甜,脑中嗡嗡鸣响,迭迭退避!才几步不曾站稳,陶盛文却被绊倒,直跌进了那大水缸里,扑嗵落水,紧跟着溢水之声哗哗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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