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竹下鹿宴因着朱大小姐发了脾气,勉强酒过三巡,稍叙往事,终是主人朱忠南心中有事,按捺不住,客随主便,也不多留,各自请辞散了去。
尔后,齐晏同桑香回了山房,阮娘和薄娘子又将访查李小虎、李小莲房内的见闻细说了一番,桑香淡淡道:“房里没有铜镜,莫非这李小莲并不是住在此房内?抑或根本没有李小莲这个人物?”
薄娘子听了,也觉得有些不寻常,忍不住面色凝重道:“适才听得外头人声嘈杂,我去看了一番,好些猎户,威风凛凛,按理这朱忠南行猎而矣,若为尽兴,也不用出动这样多高手,倒像是有备而来。”
阮娘亦道:“公子,这不像是打猎野物,倒像是围猎什么劲敌。”
齐晏听了这半晌,淡漠极了,忽而问了一句道:“你们看他们是骑马来的?”
阮娘寻思着,道:“骑马来的。”
“马拴哪呢?”齐晏淡淡问。
阮娘答道:“我那时到虞园宅门口看了眼,大伙的马都是停在竹桥对岸,大概是怕竹桥滑了马蹄,河水又有三丈深,走船太浅,踩水过来又太深。”
桑香听到这,已明白了大概,再问道:“除了竹桥,还有别的路进这虞园来吗?”
薄娘子道:“虞园悬崖峭壁的,水涧乱石嶙峋,陡坡上树林子又密,人得打起万分小心才能过,算不上有路。”
桑香听了冷冷道:“这样说来,既然走不了马,又何必有马厩?这虞园既不曾养马,又何来的马夫?”
齐晏沉吟着,道:“若世上根本就不曾有李小莲、李小虎这两号人物,这李顺口中的人命案看来不过是个攻心之局。”
桑香听了疑道:“这局既引了我们来,又引了宋捕头来,世上谁和魏园并一个带刀捕头都有恩怨?”
阮娘和薄娘子听了,相视时已心领神会,却不言语,桑香不晓得旧事,惟齐晏心知肚明,揩开一把素纸扇,冷冷道:“我倒很想看看是谁来唱这出戏?唱得又如何?”
桑香只隐隐不安,起身道:“我去喊魏冉过来。”
齐晏拽着她的手,吩咐阮薄二人道:“你一个去寻魏冉回来,一个请宋捕头来,就说虞园的命案有些头绪,请他过来说话。”
阮、薄二人领命退出去寻人,齐晏握着桑香的手,嘱咐道:“今晚焰火祓禊,人多混杂,剑不可离身。”
正说着,那虞园的小婢已捧匣往山房送来七八个面具,只说晚上观祓禊时可佩戴于面上,这面具皆是一色深红色木雕兽面形制,狰狞有震慑之意,齐晏拣起一个给桑香戴上,细看她时,虽隔着面具,却有愁容。面具一物,虽雕死形制,同式同样,各人戴来,却总有变幻情绪,神秘莫测,他不由轻声道:
“少年子弟江湖老,这一世同你安乐与共、颠沛相扶,即便有滔天恶浪来,我也会护你周全,你莫要忧愁。”
桑香取下那面具,低头温和道:“我并不是自己惧怕,我虽是初入魏园,可也晓得日久年深,积毁销骨,江湖之人将魏园视作眼中钉的不在少数,自诩正道者容不下魏园是其一,作恶多端者闻魏园而丧胆是其二,此外,更有些枭雄存了野心,是否意图吞并魏园亦未可知……”
齐晏瞧着她神色凝重,探手抚着她的眉头,好像轻过之时,可抑平了那愁绪,他微微一笑道:“你想得倒多,依你之意,这枭雄又是谁?”
桑香却正经道:“你总是这样云淡风轻,你可晓得那东厢外埋了火药,若不是昨夜朱大小姐气势凌人,强要住进去,你我恐怕早已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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