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虎臣的大帐好几天没这么冷清了,容龄去了北京,汤竟轩去了西安,杨士琦整天守着个电报局。赵驭德成了闷声葫芦,成天的唉声叹气,连陈铁蛋、李贵这几个小坏蛋话都少了,天天忙进忙出的。大营众将也是垂头丧气的,好象死了老子娘一般,见人都爱搭理,各个火气都大的不得了。当兵的还是兴高采烈,沉浸在大捷后的喜悦,照样大碗酒大块肉的恣意快活。
庄虎臣看着公案上的“马上封侯”,越看越觉得那只猴子象自己,沐猴而冠,望之不似人君。自己看上去煊赫,实际上不还是四品的道台吗?而且这粮台也好,钦差副使也好,都不是正经的职司,事情一了,就要缴旨了,不还是个空筒子?这些日子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这洋人好对付,朝廷的事情麻烦啊,正如那天古明阿唱的:“这曹营的事情难办的很呐!”这大清的事情可比曹营难办百倍,这些大佬但凡有曹阿瞒一分的本领,也不至于让联军进了北京城。
昨天接到汤竟轩从西安发来的一封秘电,银子是都送出去了,去的时候也匆忙,忘记给荣禄那份儿了,他又从“大德通”的西安分号借了三十万两,给荣禄也送了二十万,加上其他的什么门包之类的杂花,转眼间七十万两银子就不见了,让庄虎臣肉疼不已。不过银子一送上去,立刻就起了作用,李莲英就给他看了一张电报稿。汤竟轩片刻也不敢耽搁,就照着原文给发了一份到井陉县。
看了电报,庄虎臣差点气的抽过去。这李鸿章也太昏聩了,这个时候要撤军?好容易鼓舞起来的士气,一旦撤军,那后果不堪设想。这些日子,清军是靠着自己的安排,几乎是在绝对安全的状况下,才有了勇气和联军对抗,如果撤军的时候被联军咬了尾巴,那自己敢肯定,立刻就变成了溃逃。自古“匪来如梳,兵来如篦”,乱兵可是比土匪要可怕的多啊!
杨士琦微笑着挑开大帐的棉帘,走了进来。
庄虎臣见他,急忙道:“杏城兄请坐,兄弟正有事请教。”
杨士琦笑着扬了扬手里的纸片道:“大人莫不是为了此事发愁?”
庄虎臣接过来看了看,原来是内容和汤竟轩发来的一模一样的电报稿。
庄虎臣皱眉道:“兄弟就是为了这个事情烦心啊,这李鸿章也太糊涂了,这个时候怎么能撤兵?”
杨士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两口道:“大人,这有什么不妥啊?撤便撤吧!终于是个了局了,难得的是洋兵在议和的条件里主动取消了惩办娘子关众将这一款,大人的灾星褪了,下官恭贺钦差大人!”说罢,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深深一礼。
庄虎臣苦着脸道:“杏城兄,不要再拿兄弟打哈哈了,这个时候撤军,那山西就无险可守了,兄弟这一仗是怎么打赢的,你老哥比谁都清楚!如果放到平原上和联军对垒,就咱们大清的这些兵?怕是枪一响就跑个没影了,联军如果一鼓作气拿下西安,朝廷就完了。说句杀头的话吧,朝廷完了也就完了,但是万一这中国被联军瓜分,或者是被一个强国独占,成了印度一般。那五千年的华夏文明,九万里的大好河山就真的毁在咱们这一代人手里了!兄弟好怕啊!”说到最后,声音都有点颤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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