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大营里也不知道是谁当家了,前几天,义和团的讨器械,差点把武库给砸了。自己说尽了好话,磨破了嘴,又对付了他们两百杆洋枪,才算支吾过去。想想自己,我刘光才十七岁那年进城卖猪,不想路上遇见设赌的,贪图两个小钱,结果被人把卖猪钱都诓了去,没办法投了军,打长毛、平捻子,几十年从死人堆里熬出个红顶子,自己一个大字不识的猪贩子混到提督衔的总兵,也算是头品的顶戴,二品的大员了,现在居然要受这些个乡野神棍的窝囊气。依了自己年轻时候的脾气,大刀片子都把他们给剁了,可是现在老了,官也做的大了,牵绊也就多,顾及也多,只能打落牙和血吞,忍着。
“刘军门,那个钦差也该到了吧?”李永钦问道。
“哪有那么快,朝廷的钦差什么时候不是慢慢走,一路上顺便勒索地方,就这二百里,不走半个月就算很可以了,就指着这趟差使发财呢!再说,咱们这里是什么好地方?兵凶战危的,快不了!”刘光才对朝廷的官也是看得透透的,突然又想起什么来,问道:“这姓庄的钦差是个什么来路,能扯上线不?”
“前几天,乔家就快马传了信,他是刘省三手下的庄毕,就是那个开炮打死孤拔的庄三疯子,他的独养儿子,原来随两宫銮驾做个粮台,刚放了个钦差,听说太后对他很是恩宠,正红着哩!线倒是好扯,他和乔家正合伙做着生意,这次乔家把高大掌柜都派到他那里当差了!”李永钦对庄虎臣的事情倒是知道的清楚。
“哦,这样就好,别到时候没人扯线搭桥,这小子又年轻,弄出个不好来,老脸没地方搁。”
“这都邪性了!大清朝几百年了,也没见派过什么监军,咱们都是打了半辈子仗的,也没见过这个景儿啊,更别提,军中还有这么些个东西!”李永钦恨恨的用手指了指不远出正在焚香做法的义和团大师兄。
“朝廷对这些个团民姑息,不是国家之福啊!这些个人,要用就收来好好用,定个章程,就当招安了,就算打仗这些人不好使,起码还能耗费点洋人的枪子,现在倒好,团民砸了衙门,朝廷不管,聂士诚在北京杀了上千的神拳的人,朝廷还是当看不见,真是奇了怪啦!”刘光才苦笑道。
“妖孽,就是妖孽,国之将亡,必出妖孽!”李永钦咬着下唇,狠狠的从牙缝里挤出这几句话。
刘光才眼睛睁的老大,恶狠狠的瞪着他道:“糊涂!说话小心着些!这些话是做臣子应该说的吗?”
李永钦低着头,沉默不语。
“军门,刘军门!”一个穿着飞天彪补子的中年胖子顺着山路爬了上来,看样子是累着了,一脑门子的白毛汗。
“出什么事了?洋兵打来了?”刘光才登时就紧张了起来。
“不是,不是,是钦差到了辕门了,正发脾气呢!您快去看看吧!”
“来的好快呀!”刘光才和李永钦异口同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