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名帖递进去没多久,门房便回转来,“侍郎请。”
主人在书房延客,对揖已毕,客人的礼数却未完结——
跪下,伏地,双掌交叠,抚地,额触手背。
张华大出意外,张、何的资望、名位固然悬隔甚远,可也没必要行此大礼?
连忙伸手相扶,“当不起!快请起!”
“天无状,特向仁公请罪!”
张华一怔,“从何说起?云鹤,起来说话!”
称呼由原本的“何侍郎”变成了“云鹤”。
何天打蛇随棍上,“仁公”变成“茂公”,“是!茂公!”
主客对坐,侍婢奉茶。
何天心中感慨:对面这一位,文武兼资,灭吴督幽,谋谟之勋,抚戎之能,著于天下;坟典之外,图纬方伎莫不详览,强记默识,四海之内,若指诸掌,手造晋史及仪礼宪章,真正名重一世,众所推服!
其形貌却如此平实朴素——我还以为,必是羽扇纶巾一类人物呢!
“云鹤,”张华微笑说道,“你把我弄糊涂了——何罪之有呢?”
“天惭愧,为保首领,不能不冒充茂公故人——这就是罪了!”
张华目光微微一跳,随即展颜,颇感兴趣的样子,“哦?怎样一回事呢?”
何天乃从假扮太子说起,一直说到,刘卞终于被他说动、不执行太子指令、放他去同中使汇合为止。
期间细节、对话,一个不漏、一字不差。
张华愈听愈奇,他并不刻意掩饰自己的感受,时而皱眉,时而开颜,到了后来,脸上原本若有若无的笑意,愈来愈浓。
何天所述,最重要的,其实不是他如何冒充张华故人,而是他和贾谧相遇那一段,尤其那几句——
“宗室强盛,权戚当朝,乾坤失序!仁人志士,当同心戮力,共奖王室!明公以微恚而欲诛壮士,奈何?”
何天等于自承:
其一,老子虽然是平阳人氏,但其实不是啥“旧恩”,这个散骑侍郎,完全是老子能白乎、运筹于帷幄之中、红口白牙挣来的!
咦,“运筹于帷幄之中”——其实无一字虚设呢!
其二,老子摆明车马,就是要把杨骏拉下马!
说完了,何天欠身为揖,“就请茂公降罪!”
张华微笑着摆了摆手。
过了好一会儿,慢吞吞的,“‘云中白鹤’四字,君当之无愧!”
何天大喜!
我这个赝品,“转正”了!
他立即长身而起,一揖到地。
“请坐!”
何天坐回。
张华沉吟片刻,“至于‘故人’——”
微微一笑,“我年纪大了,记心不是很好,督幽之时,咱们真的见过……也说不定。”
何天再大喜!
张华有意替他圆谎了!
再次不言声站起,再次一揖到地。
“请坐、请坐——云鹤,你晃的我有点头昏了。”
何天再坐回。
张华已敛起笑容,“你同刘叔龙说的那些话,我其实说不出来。然正色立朝,大臣本分,君子亦爱人以德——所以,倒是你替我脸上贴金了。”
张华脾性,素与人为善,雅不愿疾言厉色,责人以大义。
何天欠一欠身,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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