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当年和如今的他来说,你们对他和他视作朋友的小狗犯下的罪恶不能遗忘,不可饶恕。的确,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但经过了这么多,你们还不懂将心比心吗?”
高云腾也感怀地说:“尽管有暗示和提示,你们三个谁也没想到那条可怜的小狗,你们只想到了自己曾在学生时代做过的恶,虐杀小狗这件事已经湮灭在记忆中。真是讽刺。”
蒋翼飞和边阳全都沉默不语,谁也不敢再说一句“至于吗”“就因为一条狗”这样的话。
郝立铭却一把扯下脸上的眼镜,露出缺失眼球的眼眶,指着自己的眼眶怒吼:“因为一条狗,就活生生挖掉我一双眼!疯子,简直是疯子!我是人,是人!那只是一条狗,一条贱命的狗!”
所有人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暴怒的郝立铭,但郝立铭看不到他们或惊讶,或愤怒,或鄙视,或同情的眼神。
“你见过他,”吉时冷眼瞪着郝立铭,“在你用弹弓伤害那条狗的时候,他出现了,阻止你,甚至乞求你,对吧?”
郝立铭剧烈喘息,突然又发出瘆人的笑,“没错,他自知打不过我,哭着跪下求我。你怎么知道?”
“猜的,”吉时冷声说,“我还猜到,他跟你说,求你放过那条狗,那是他唯一的朋友。而你,你拿朋友这个词取笑他,问他小狗是公是母,是不是他的女朋友。”
吉时这一番话后,房间里的人都惊呆了。
“你,你怎么知道?”郝立铭也收起了阴笑,好奇地问。
“在地铁上,你就是用这番话去侮辱盲人和导盲犬的,所以我猜当年你也是这样侮辱那一人一狗的。”吉时咬着牙,愤恨地说,“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这就是他给你的提示。只可惜,你跟他们俩一样,对于你曾经犯下的恶彻底遗忘。对他来说,你们的遗忘,同样是罪。”
“笑话,”郝立铭嗤之以鼻,“他指望我们向他向一条野狗认罪吗?应该是他来向我们认罪!马队,你一定要抓到这个罪犯,让他接受法律的严惩,判死刑!”
高云腾不解地问:“你为什么会如此愤怒?对你来说,打脸大师为盲人愤愤不平惩罚你,和曾经对你跪地求饶的人为了一条小狗而惩罚你,就那么不同吗?”
“当然不同!”郝立铭无法自控,拍着桌子叫嚣,“盲人我能够理解,但是为一条狗,我死都不能理解!”
高云腾苦笑,无力地说:“你不盲的时候也无法理解盲人,如今盲了,能理解了。直到有一天,你一无所有,只有一条与你相依为命的狗仍旧对你不离不弃,而有人虐杀了你的狗,这样的现实发生了,你一定也能理解他了吧。”
“狗屁!就因为一条狗,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我再也看不见了,我什么都失去了,我这辈子毁啦!一定要抓到那个罪犯,给他判死刑!”郝立铭濒临失控。
“我无权要求你们与伤害你们的罪犯共情,罪犯就是罪犯,无论出于什么动机,他对你们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我只想知道,”吉时等到郝立铭稍微平静,郑重地对他们三个提问,“事到如今,对于你们曾经伤害过那条小狗,你们认错吗?”
蒋翼飞又哭又笑,用力点头。他一个字都说不出,他的生命时钟的倒计时已经被人为调快,他的悔意已经完全化作液体,喷涌而出,就要把自己淹没。
吉时已经得到了蒋翼飞无声的回答。
边阳铁青着一张脸,微微点头。
好吧,先不说这个认错是否出于真心实意,但边阳也算是表态了。吉时又望向郝立铭。
“哼,用弹弓打野狗如果是错,那么生生挖掉一个人的眼睛是什么?”
吉时无奈地摇头,人和人之间的立场、心态、好恶、价值观等等看不见的东西,其实跟看得见的长相一样,不尽相同,而且永远无法趋同。
打脸大师至少在改造郝立铭这部分,是彻底失败了。但在毁灭自己这部分,他算是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