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出些弥补吧?
但具体该怎么弥补,贾宝玉一时却又摸不着头脑。
他这一走神儿,客厅里再度陷入了寂静当中。
按照甲计划,这时候王夫人应该直奔正题了,但话到了嘴边,她却又实在说不出口。
好在焦顺从来都有两手准备,于是她一脸无奈的摆手道:“罢了、罢了,我是管不了你了,你自己回去好生想想吧,真要是一门心思想出家,我也不拦着你,只要你自己觉得问心无愧就好。”
宝玉听完,半晌没有反应,过了好一会才缓缓躬身告退。
等到了院门外,他看着前面青葱碧绿的林间小道,忍不住长叹一声:“人生在世不称意,何如散发弄扁舟。”
这一刻,他心下突然冒出个念头,就算是去当和尚,最好也要当个游方僧,这样才能和家中的纷纷扰扰彻底做个了断。
想到和甄宝玉一起托钵化缘,游遍大江南北的情景,他原本低落的心情,又逐渐高涨起来,于是边走边诵:“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兴到浓初,干脆折了根树枝做拐杖。
有仆妇远远见了,都道这必是被太太打折了腿。
贾宝玉却自觉有三分东坡余韵,本想着狗尾续绍的应和一首,无奈才穷智短,还没等琢磨出个端倪,人就已经到了怡红院。
他自觉无趣,随手将那树枝抛进溪水里,迈步跨过了门槛,结果进门就见侍书正与麝月说些什么,麝月直个劲儿的摇头,侍书却似乎不肯作罢,依旧比手画脚的追问。
麝月也不知是恼了还是羞了,脸上红彤彤的一片。
宝玉见状正待过去询问,侍书冷不丁瞧见他,忽就慌张起来,飞快的向宝玉行了一礼,然后夺门而逃。
这下子宝玉越发好奇了,于是拉着麝月追问道:“侍书是来做什么的?是三妹妹让他来的,还是她自己有事找你?怎么她一看到我就跑了?”
麝月起先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后来也不知想通了什么,才羞臊道:“其实她是为了袭人姐姐来的。”
“为了袭人?”
宝玉一听与袭人有关,愈发认真起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就是……”
麝月又支吾半晌,惹得宝玉两声催问,这才道出实情:“听侍书说,今儿在那边儿袭人被焦大爷喊过去问话,也不知怎么就给梳拢了。”
宝玉心头猛地一揪,嘴里也莫名多了些酸涩苦味。
虽然早就猜到了,但猜到和被证实毕竟还是不一样的。
这没什么、这真的没什么!
本来就是自己拜托焦大哥,要他多多关照袭人的,如今未等过门就、就……应该也算是一种特殊关照吧?
麝月看似低着头,实则却在偷眼观察宝玉的表情,她也是刚刚才意识到,这是个彻底抹除袭人影响的好机会,所以才会把话说的如此直白。
宝玉这时候定了定神,强笑道:“那这和侍书来找你又有什么关系?”
“这……”
麝月脸上一红,羞道:“三姑娘怕袭人提前有了身孕,就差侍书过来问问,看咱们这边儿可有避子汤一类的东西——我说没有,她却死活不信,正说着二爷就来了。”
宝玉这才恍然,然后却又不解道:“咱们没有吗?”
麝月摇头。
宝玉也是这两年才听说了避子汤之类的东西,但却始终没怎么留心,如今听说三妹妹以为自己有,麝月却说没有,心下就不免泛起了嘀咕。
湘云嫁过去没多久就怀上了,珠大嫂、邢家姐姐也一样……
凤姐姐也是过门后不久就生了巧姐儿,如今又生了儿子。
还有那搔首弄姿的夏金桂。
按说自己这三四年也没少耕耘,偏麝月她们又没用避子汤,那怎么……
难道自己这上面有些艰难?
贾宝玉顿时就不自信了,也更没有勇气把那‘歪主意’说给宝姐姐听——万一要是十年八年都生不出来,那自己托钵化缘游遍四海的愿望,还怎么去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