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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祖父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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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这匹马不是瘸腿的,老人在心里自嘲着,他抬着头,看着刚刚从黑暗里面孕育出来的云彩。

    露珠粘在小道两边的杂草上面,马蹄走过的时候,这些露珠就会粘在马蹄上,或者被马蹄震落,浸入泥土里。

    春天的树林里满是新鲜的味道,祖父闻到了泥土的芬芳,闻到了树叶的甜涩,闻到了属于森林的每一种气味。他庆幸自己熟悉这里的一切,这里的每一件事情都让他感到自己走在回家的路上。

    祖父一阵恍惚,好像看见麦粒落在自己的身边的泥土里,一阵风吹来,这些麦粒就吐出了青苗,青青的麦田在风中摇曳。黑色的小虫穿梭在田野之中,拉着女孩的手可以纵情的奔跑在麦田之上。那些戴着草帽穿越田野的时光是多么的美好啊,在罗多克的崇山峻岭之间,在南国的那无数个夏日的梦里。

    多年前,祖父的生活突然从青青的田野变成了浅灰色的战场。

    生锈的铁剑、肮脏的铠甲、被雨水打湿的头盔。

    祖父站在战后的满是尸体的原野上面,周围是清点阵亡者的士兵、被烧焦的农舍、来不及盛开就被踩入泥土里的蔷薇。

    祖父看见一群斯瓦迪亚士兵把一个罗多克人按在地上,斩掉了头颅;祖父看见饥饿的士兵们从哭哭啼啼的农妇手里夺走了耕牛,一个士兵用大锤砸碎了耕牛的脑袋;祖父看见僵硬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布满了原野,听见了士兵思乡的歌声。

    这些景象祖父不愿意再见到了,当他得知自己获得了一片领地之后,他就决定不再出来了。

    那是多少年前了?祖父已经想不起来了。

    但是祖父记得这条路,记得这条路上的每一棵树,记得这条路上的每一块石板,记得这条路上的每一处转角上供人休息的木桩和让牲口饮水的池塘。

    祖父陷入了天旋地转之中,石桥,还有多远啊,怕是走不到了吧。

    马鬃已经渐渐的抓不住了,祖父低下头去抱住了马脖子,把脸埋在了马鬃里面。

    那匹马惊异的回头看着自己的主人,这个动作险些没让祖父跌落下来。

    马站了一会,继续朝前走去。

    这匹马四处嗅着地面,想要用地面上面的青苔和杂草填饱自己的肚子,但是有些草很苦,马不爱吃,它渐渐的偏离了大道,朝着野草深处走去。

    “石桥”祖父命令着。

    马瞪大了眼睛,嘴里咀嚼着青草,用左眼看着祖父。马儿仰着脖子把青草咽下。

    “石```桥```”

    马愣了一下,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明白,它茫然的看着祖父。

    祖父的意识要消失了,世界的颜色正在凋谢---他已经看不见了。

    森林正在恢复活力,马儿呆呆的站在树林之中,一切就要在这里做一个了解了吧。突然,马儿扬起了头,打了一个响鼻,抖动了一下脖子,扬踢向山谷高处走去。马蹄稳健而轻快,每当它感觉祖父要跌落的时候就一正身子把祖父摇稳。祖父用牙齿咬紧了马鬃,趴在马背上走向了最后的回家之路。

    祖父看不见了,世界一片黑暗。

    祖母出现了,就在石桥上面,祖父看见了,她是黑夜里的唯一的光亮,她还是当年的那样年轻,脸颊光滑。祖父看见祖母穿着米黄色的连衣裙,裙摆粘着泥巴,祖母坐在地上玩耍。

    这个时候,祖父又变成了多年前的那个年轻的小伙子。

    祖父问那个小姑娘:“请问能带我进山谷里去吗?”

    姑娘对他露出了笑容,世界上最干净最美丽的笑容。

    祖父伸出了手去,想去触摸祖母的脸。祖父的手松开了,牙也用不上劲了---他从马背上跌落了下来。

    意识渐渐消失了,祖母的身影越来越小,她一边笑着一边跑,跑到树林的尽头,消失了,只有笑声还在,但是也渐渐的听不见了。

    “```我回来了```。”

    祖父的瞳孔慢慢的散开了。

    罗多克的学徒、斯瓦迪亚的贵族、白鸽家族的创始人、山那边的领主,睁着眼仰面躺在泥土之上。杂草和野花在他身边被风轻轻的浮动,天空之上流云卷动,树林在低声的吟唱,虫儿纵情的悲鸣,一群灰色的鸟儿的掠向了天空,黎明的原野被凄凉所笼罩。

    霍.阿卡迪奥,我的祖父,死于白鸽谷中。

    b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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