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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出征誓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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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对此都感到有些奇怪,况且今日议事堂内又安排得这般拥挤,这是为何?”

    楚名棠指指两侧坐着的出征将士:“照理来说,这些军士论职位根本不应与诸位大人同坐,可本相却将他们都请来了,不错,是‘请’字,且觉得请得少了,若不是限于场地,本相恨不得将这八千将士尽数请入议事堂。惭愧啊,本相之前亦曾任过边疆大营的统领,可那时心中所思尽是如何建功立业,直至今日,尚因自家孩儿领军出征,始关注起边疆大营的真实情形。在座的各位大人均官居四品以上,除了王老侯爷和兵部的几位,其余都是文职出身,且大都出自名门世家,平日稍加商议略一动笔,谈笑间便可将数万乃至数十万大军征至沙场与敌厮杀。伤亡个数百数千在本相和各位大人眼中,只不过是个数字而已,根本不值一提。可有几人知道,我大赵立朝近两百年以来,各大营共有多少军士伤亡?”

    “兵部令吏冯大人,你可知晓?”楚名棠问道。

    冯奕征躬身道:“回太尉大人,历年来我朝北疆将士伤亡九十四万,其余与西秦交战伤亡二十一万,与南齐交战伤亡七万,共折损将士一百二十二万。”

    台下登时传来阵阵低呼声,楚名棠点点头:“嗯,一百二十二万,按现在的军力看,我朝三大边疆大营合计不过六十万,历朝以来竟已折损了两倍有余。这些都是我大赵的好儿郎啊,若不是这些将士,我大赵岂能至今仍安然无恙,尤其是北疆大营,已有近百万将士的热血洒遍塞外草原大漠,使胡蛮再也未曾踏入中原半步。”

    楚名棠忽对台下说道:“刑部令吏谢大人,从你左侧任意挑选一名黑骑军将士,到本相这边来。”

    那姓谢的官员不明其意,便随意指定一人。那军士不敢怠慢,一路小跑来到楚名棠面前,单膝及地,道:“卑职黑骑军都尉古三郎参见太尉大人。”

    “古都尉请起,”楚名棠说道,“贵庚几何?”

    古三郎一脸茫然,楚名棠只好改口道:“古都尉今年多大了?”

    古三郎忙答道:“卑职三十有二。”

    “从军几年了?”

    “回太尉大人,卑职在军中已经十六年。”

    “十六年?”楚名棠想了想道,“本相似记得那年胡蛮大兵压境,北疆大营伤亡较大,朝廷急征五万新兵,古都尉可是那时入伍?”

    古三郎黯然道:“正是。那年卑职同村共有七人去了北疆,可活下来的只有卑职一人。”

    楚名棠忽道:“古都尉,将盔甲及外衣解下。”

    古三郎有些犹豫,周寒安走上前来,低声道:“发什么愣,没听到太尉大人之命吗?”

    周寒安虽已不在黑骑军,但余威仍在,古三郎乖乖地将盔甲和外衣解了下来。周寒安伸手将其上身小衣撩开,只见其背后前胸伤痕累累,有几道伤痕呈乌黑色,皮肉外绽,甚是可怖。

    楚名棠问道:“古都尉,你可知自身伤势有几处?”

    古三郎想了想,道:“军中同僚曾帮卑职数过,大概有二十余处。”

    “那你可还记得自从军以来,共参与过多少战事?”

    古三郎不由挠了挠头:“卑职实在记不得了。”

    楚名棠双眉一扬,高声道:“兵部尚书郭大人何在?”

    郭怀站起身来:“下官在。”

    “古三郎从军已有十六年,其中六年应是在郭大人麾下,你可知当年共有多少战事?”

    郭怀肃然道:“那六年正是与胡蛮激战正酣之际,万人以上战事就有八十余起,古三郎既是隶属黑骑军,至少应参与过半,其他小战不计其数。”

    楚名棠道:“那称古三郎身经百战应不为过吧。”

    “绝不为过。”

    楚名棠颔首道:“说来我朝历代名将辈出,郭大人便是其中翘楚,十余年前更是统领北疆大营,出塞追逐近千里,斩下胡蛮单于之首级。可是郭大人,若你麾下并非是古三郎这般身经百战的北疆军士,而换成南齐士兵,你可有制胜把握?”

    郭怀断然道:“决计没有。将领纵使有通天之能,麾下若无誓死效命的勇猛军士,亦只能束手待毙。”

    “说得好!诸位大人,似古三郎等军士才是我大赵之基石,可这般军士岂是轻易可得,需历经百战锤炼,如古三郎,同村七人仅他一人幸存,如此精锐之将士,我等岂能等闲视之。”楚名棠沉声说道,“如今胡蛮虽除,却又有突厥来犯,今日这八千将士将要再赴北疆,正如方才戏中所言:古来征战几人回。本相认为,似这等将士,给予再高的礼遇亦不为过!”

    古三郎双唇颤抖,忽拜伏于地,哽咽道:“卑职替北疆大营所有死难兄弟谢过太尉大人,有太尉大人这番话,死去的弟兄泉下若有知,一定可以瞑目了。”

    “古都尉请起,”楚名棠将古三郎扶起,又道,“另,本相在此祝古都尉及所有将士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黑骑军和禁卫军将士齐起身,锃地拔出腰间佩刀,大吼道:“誓死杀敌,护我大赵!”

    楚名棠命周寒安将古三郎带下台,并示意将士坐下,正待再言,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太尉大人,将士们忠君报国之心确是可嘉,可老夫有一事不解,请太尉大人释疑。”此人正是礼部尚书韦骅,楚铮知他年老体弱,怕真伤了他,劲力便使得小了些。韦骅渐渐缓过气来,他平日就有这胸闷气急的毛病,倒也并未怀疑有人暗算。

    楚名棠微微拱手:“韦大人请说。”

    韦骅说道:“从古至今,还尚未有过男女在光天化日之下卿卿我我。孟子云: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叔援手于嫂溺尚是权宜之计,太尉大人亦是饱读诗书之人,难道连这也不知么?”

    楚名棠一笑,说道:“韦大人引经论道确是有理有据,但孟子随后亦曾云:天下溺,援之以道;嫂溺,援之以手。子欲手援天下乎?此番三千禁卫军将士不图京城荣华富贵,请命出征北疆,实是极为难得之事,况且其中不少家中已有妻儿,正如戏中所演,这些将士告别双亲妻儿,别无所图,只为我大赵江山。本相原本亦觉得此戏颇有不合世俗礼仪之处,可今日观这些出征将士所感,本相认为能将禁卫军将士此番壮举告知于天下,礼教略有不足亦不过是小节而已。”

    礼部侍郎楚名南起身道:“太尉大人说的极是,方才戏中所言实是道出了将士之心声,我等虽手无缚鸡之力,闻言亦感受到其豪迈之情,若能将此戏传遍大赵境内,朝野上下定能协力齐心,共御外敌。”

    楚系与王系的官员纷纷出言附和,韦骅的几个门生则站出来驳斥,郭怀见自己的儿子郭朴亦在其中,不由眉头紧锁。

    韦骅不为旁人所动,道:“太尉大人,方才台上那对男女平日素不相识,竟在朝廷百官面前以夫妻相称,且有肌肤之亲,真可谓伤风败俗之极,岂是太尉大人所说之礼教略有不足而一言带过?”

    楚名棠淡淡说道:“韦大人如何知他二人素不相识?”

    韦骅哼了声道:“老夫还知这女子名叫紫儿,本是京城一青楼中人,后为太尉大人公子看中收入府中,不仅这紫儿,台下奏乐的女子亦都出自青楼。太尉大人将这些青楼女子带到了大军出征誓师之上,到底是何居心,置朝廷颜面于何地?”

    楚名棠看了台下方令信一眼,心知定是他在暗中捣鬼,紫儿在飘香阁之时从不抛头露面,韦骅又怎会认得她,那些丫头根本未曾出师,旁人又怎知她们的来历。楚名棠虽已有防备,但仍未想到方令信真这般不识大体,挑动韦骅在此种场合发难。

    成奉之突然笑道:“韦大人气节人品向来为世人所敬慕,平日大概从不涉足这等风花雪月之地,殊不知女子只有入籍后才可称为青楼女子,紫儿姑娘和这些丫头从未在青楼登记在册,何来出身青楼这一说。”

    楚名南也笑道:“韦大人可能有所不知,京城各府从外面买回来的歌女丫鬟,有不少也曾栖身过青楼,只是正如成大人所说的未曾入籍而已。且紫儿姑娘亦并非是为楚铮侄儿看中,而是太尉夫人将之收为贴身丫鬟,这些奏乐的丫头才是近日楚府所买。论语有云:道听而途说,德之弃也,尚书大人应自省己身了。”楚名南早已看韦骅不顺眼,若不是这糟老头霸着尚书之位十多年,自己早该升迁了,今日有此机会,自然大加嘲讽。

    韦骅冷笑道:“有何为证?”

    楚名南呵呵一笑:“尚书大人若是不信,尽可派人前去印证,莫不成还要太尉大人亲手奉上?”

    台下方令信轻叹了一声,楚名棠既然如此从容不迫,定是早已有了准备,飘香阁仍由其女楚欣掌管着,几个丫头的买卖只需在纸契上盖一印便可,根本不用知会他人,看来自己还是失策了。

    韦骅仍嘴硬,道:“即便如此,这等女子亦不应出现于大军出征誓师之上。”

    楚名南故作奇道:“那要怎样的女子?难道让朝中大臣的千金来出演此戏?倘若真是如此,尚书大人膝下有二女,倒可让两位小姐一试。”

    韦骅气得两眼发黑,身形摇摇欲倒,身后两个门生忙将他扶住,一人对楚名南喝道:“大胆!楚名南,你怎可对尚书大人这般说话?”

    楚名南冷笑道:“方才尚书大人质问太尉大人怎么不见二位出言相阻,此刻倒质问起本官来了。”

    楚名棠轻咳一声,道:“楚侍郎不得无礼,尚书大人亦是出于好意提醒本相。”

    楚名南躬身道:“下官知错。”

    韦骅喘了两口气,便道:“太尉大人,青楼之事暂且不提,方才那二人公然以夫妻相称,成何体统?”

    “韦大人多心了,”楚名棠说道,“方才那男子名叫伍绍一,乃禁卫军校尉,亦是出征北疆的三千禁卫军将士之一,本相早已将紫儿许配于他,这才让二人同台而出。本相向来对礼教之道极为看重,怎敢轻易逾越。”

    此言一出,台后的紫儿和伍绍一登时呆住了。台下冯远更是捶胸顿足后悔莫及:“早知如此,那天就算跪下求将军也值啊,如此佳人竟白白便宜了这姓伍的。”

    许唯义也酸溜溜地说道:“伍绍一这小子今日算是出尽风头了,以后朝中一谈起禁卫军北上,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了。”

    楚铮亦是微微一震,此事父亲从未与自己商量过。不过细想一下亦是无奈之举,此时礼教之严虽不如明清两代,但似紫儿和伍绍一这般在台上饰演夫妻毕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任何新事物出来总会有人反对,韦骅身为礼部尚书对此当然看不惯之极。自己和苏巧彤两人皆来自后世,对这一点有些忽视了。

    赵茗站起身来,说道:“韦大人,本宫方才为此戏之新奇所迷,一时未想到礼教之事。但太尉大人做事向来稳重,事前便已一一安排妥当,韦大人确是过虑了。太尉大人,伍校尉与紫儿姑娘何在?”赵茗不想让韦骅过分受辱,此人虽才能一般,可毕竟是朝中仅有的尚忠于皇室的重臣。

    成奉之将二人从台后带出,足下微停,对紫儿轻声说道:“是生是死皆在你一念之间,在长公主面前答话可要小心了。”

    紫儿轻叹了一声,事到如今自己还有选择的余地吗?自己当初应下此事便已想到今日结果,那日公子毫不犹豫便指定了自己,难道就未曾想到此处吗?自己在飘香阁等了他三年,可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看来他根本就没将自己放在心上,这也难怪,即便他的妾室柳轻如亦远非自己所能及,更不用说敏公主与苏姑娘了。

    紫儿和伍绍一来到赵茗面前,赵茗打量了二人一会儿,笑道:“你二人戏中夫妻,戏外也已定亲,真乃一段佳话。伍绍一,待到北疆凯旋之时,本宫定会亲笔诏书,为你与紫儿姑娘的婚事道贺。”

    伍绍一拜道:“多谢长公主。”有了太尉大人和长公主这番话,他知道自己与紫儿已成定局,心中着实欢喜之极,忍不住偷偷掐了自己一把,一阵疼痛传来,伍绍一这才确定自己并非身处梦境。

    紫儿茫然地站着。成奉之笑道:“长公主,紫儿姑娘定是欢喜坏了,都不知如何行礼了。紫儿,还不谢过长公主?”

    紫儿惊醒过来,只见成奉之满脸笑容,目中却是阴冷之极,心中不由打了个寒战,暗道:罢了,罢了……

    紫儿娇躯盈盈拜倒,俯首说道:“多谢长公主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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