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我大晋先祖本就生于马背,自然其后人的性格自然也都好战。只是先皇与我都在长平之战后对战争产生了厌恶,故而在我们二人的推动之下,我大晋足足已经有三十年未在边境掀起战事了。而现如今新帝登基,过于年轻气盛,对我这老头子自然是也会有些心怀不满,加之老朽我这些年来在朝堂上本就树敌无数,现如今又不得陛下待见,之后的事情难免不会祸及子孙。故而在下此行前来,是希望殿下可以带上我儿陂镇,回邑国。”
他的话语间断断续续,时而充满了祈求,竟然是领得在场的其余三人都是一愣。
随着他苍老声音的停止,那略显得沙哑的音色更是在秋风中显示出了难以比拟的悲凉。
渐渐地,在场的三人终于逐渐都从方才的悲伤气氛里回过神来。而那一袭正黄蟒龙袍的太子殿下也是微微察觉出了些不对劲。
不过,短短片刻之后他便释然。随即神色严肃的开口道。
“周前辈有这等请求,晚辈自然帮助到底,既然先生知道我要走,那么如若先生还需要让我多带上几名周府后人我也绝不推脱。”
他的剑眉凝滞,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英气与责任。
“多谢太子殿下,只是我的子嗣大都已经成家立业,除了陂镇忙于学业和小女周璇若年方二八尚未婚配以外,其余都是实在不愿麻烦殿下,既然殿下答应了老朽,那便请受老朽这一拜。”周昀驿面庞上的表情终于是缓和了下来。说罢,他竟然是俯下身来跪下,便要行那叩拜大礼。
而门内的华服年轻人则是非常诧异,赶忙快步上前搀扶起已经伏在地上行礼的老人。
“前辈是我魏丹的恩人,何必如此!”年轻人说道,脸上说不尽的难以自处。
“老头子我虽说是老了,却也不傻,太子殿下的回国之路必然困难重重,本就应轻装简从,如今却又愿意带上我家这两个累赘,可见殿下是不愧有帝王气概的!这等帝王,当之无愧应受天下万物的朝拜,自然老朽这一拜自然也是理所应当受的!”
老人说完后,则是再度俯下身,深深向着那面前的年轻人行了那三叩九拜礼。
起身后,他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知殿下何时动身,我府上尚且还有十余匹产自我白马草原的汗血宝驹,届时亲自为殿下送到府上,以祝殿下早日回乡。”
年轻的皇太子听了这话不禁眼前一亮,顿感颇为意外。
“明日午时便动身,只是这汗血宝马价值昂贵,老将军可是考虑清楚了?”
他的话语间充满了惊诧,随即是在回答完周昀驿问题后不自觉的回问了一句。
“哈哈,怎会舍不得,太子殿下快些收拾行囊便是,明日午时,小儿小女与那汗血宝驹一并送到府上,老头子我便在此提前为殿下送行了!”
说罢,老人继续爽朗的笑着。他转过身,终于是迈开步子向着府外走去。
府外有一辆简易的马车正在等待着他。
而他,一步,两步……就这样慢慢的走着。
他的背影沧桑,他的步态蹒跚。
而他,就像一匹年迈的老狼,最后一次爬向了那令他已经征战了一生的庙堂高处。
不知是否是他回忆起了自己壮怀激烈的一生,终于,他高声唱出了一首自己年轻时作的战歌。
大皇城头夜吹角 , 大皇城北旄头落。
羽书昨夜过渠黎 , 单于已在牙山西。
戍楼西望烟尘黑 , 我将屯在皇城北。
上将拥旄出西征 , 平明吹笛大军行。
四边伐鼓雪海涌 , 三军大呼阴山动。
虏塞兵气连云屯 , 战场白骨缠草根。
剑河风急云片阔 , 沙口金甲满皇城。
白夜见血刃苍茫 , 唯见将军笑此生。
自古青史谁不见 , 今见功名胜古人。
末了,他踏上了车,遥遥而去,此生再未回过头!
而院中的三人就那样看着,默默目送这位说到也做到了的身辅三朝的东晋权臣向着自己最后的狼冢沉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