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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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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一行人都不再发声的时候,小蒋才轻声地说了一句,“她过世了,已经。”铁仲正把一盘虾滑放入火锅,这些虾滑个个石沉大海,刺溜一下便没了踪影。锅盆里咕噜起若干个水泡,一个破了,又会变化出很多个新的补上。

    “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老公告诉我的,生孩子的时候,大出血,好不容易捡回来半条命,可最后还是没能挺得过来。”

    “我记得她人挺好的。”

    “是啊,现在生孩子还会死人吗?我以为这种事儿都是发生在医疗条件落后的偏远山区。”

    “医生也不是活神仙,有些病人就是不能怀孩子的,比如肺动脉高压什么的。”

    “她临盆那天正在考试,当时羊水破了,直接被120送去医院的。医生还为此骂了她的老公……”蒋黛沾补充着她所知道的每一个细节,虽然并不完整,但是在旁人听来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大出血是不是也和复习考试有关系啊?”

    “为了个考试,还把命给丢了,真是不值得啊,不值得。”

    “大人不在了,那孩子顺利生下来了吗?”

    “听他爱人说,孩子倒是一切正常。就是从小没了娘。”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先前下在锅里的虾滑似乎是煮熟了,一个个的又都浮了上来。

    “算了,算了。都是命,不谈了。世事无常,及时行乐才是真,今朝有酒今朝醉啊。来来,虾滑都熟了,大伙儿捞着吃。都吃起来,吃起来,再煮就老了。”铁仲以一副老大哥的派头刻意缓和着现场的气氛。对于人情世故的拿捏,他自然是一把好手。这场饭局是他牵头组织的,他说什么也得把场面维系得一派祥和。

    酒足饭饱之后,铁仲又发了话:“饱了,这场结束,咱们可以去开辟新的根据地了。我开车来的,还能带4个人。你们还有谁开了车?看能不能凑合着挤一挤,实在坐不下的再去打车。”

    “我也开车来的。赵天宪,张司源就坐我车子走吧。还能再带一个,你们还有谁要跟我的车走?”蒋黛沾打量着剩下的考友。

    “要不再算我一个吧?”梁公元自告奋勇地举起了手。

    于是,赵天宪、张司源、梁公元三人一路跟着蒋黛沾来到了负一楼的停车场。令他们深感意外的是,小蒋的座驾居然是一辆红色的宝马。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就能开的上这样的豪车,可见家底相当殷实。

    仔细想来,蒋黛沾虽然不比铁仲油滑,可在待人接物方面也是落落大方,至少比眼前这三个男子汉都要游刃有余。这类人可能还是接受贵族教育长大的,有了这辆车做担保,即便小蒋自爆二代出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你们三个大男人都愣着干嘛?这车平时是我爸开的,家里人做生意,图个面子。你们就别瞎想了,赶紧的上车吧。谁坐前面?”

    三个汉子,你瞧瞧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发话。副驾的空间更为宽敞,视野也更好一些。这三人似乎都继承了上古礼让之风,还在相互谦让客套着。

    “梁同学,要不你到副驾坐吧。赵天宪和张司源是一个学校的,他们在后面可以说说悄悄话。”蒋黛沾随口一句,便替他们做了主。可她并不知道,这是三种备选方案中最为糟糕的一个。要论交情,张司源和梁公元才是无话不谈的那一对。

    今天聚餐是考研后张司源和赵天宪的头一次碰面,一同入座轿车后排,则是他们平生距离最近的一次。对于这样的距离,他俩显然都很不适应。

    “考研感觉怎么样?”率先开口的是赵天宪。

    “不太理想。好多题目都不确定。”张司源一五一十地答着话。

    “今年的考题并不难。”赵天宪并没有按常理出牌,也没有假惺惺地安慰对方。这份坦诚倒是让张司源很是欣赏。

    末了,小赵还补充了一句,“每一科都是。”

    “所以你是十拿九稳了?”张司源回敬了一针见血的反问。

    “应该没什么问题。”赵天宪答得针锋相对。这份底气让张司源很是羡慕。小张暗自揣度,或许再过几天,当公布考研成绩的时候,他就再没资格和这个老对手平起平坐了。

    此后,两人的谈话就好似断了的琴弦,再也续不上了。张司源按了下门把手处的按钮,车窗打开了一道缝隙,瑟瑟寒风吹了进来。小张并未感受到寒意,相反,他仿佛刚刚透上了一口气。

    “哎?我说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啊。不过一会儿到了KTV可要唱歌啊。”蒋黛沾说着朝后视镜里看了眼张司源。小张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眼的打量,他盯着黑黢黢的夜景,小蒋的话音便淹没在了呼呼的风声里。

    “要不你还是把车窗关了吧,吹得我有些冷了。”赵天宪嘀咕了一句,他今天出门穿得不算厚实。张司源反向拨动按钮,车窗徐徐升起。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面纸递给赵天宪:“自己抽一张吧,你鼻涕都出来了。”这次倒是换做赵天宪浑身不自在了,年级第一很不情愿地接纳了对方的好意。

    张司源的话逗得蒋黛沾忍俊不禁,她一手捂住口鼻,像是怕被人瞧见了自己失态的模样。缓过劲来的小蒋随口问了一句:“我说,你俩是好基友吧,就是惺惺相惜的那种。”

    小张很是纳闷,为什么总有人误以为他和赵天宪会是朋友呢?他隐隐约约地预感到,即便将来他俩能在同一所学校深造,在同一家公司的同一个部门共事,即便之后他们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俩也不会成为朋友。而且他能确定赵天宪也是这么想的。或许只有这一点才能勉强算作两人间的心有灵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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