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辰状若无意的瞥了姚杳一眼,虽说她不通道法,就连刚刚还的礼也是昨夜现学的,但装模作样起来还是很唬人的。
听到安昌侯的话,他很认同的点了下头:“侯爷这话说的不错,姑娘家的事情,自然是贫道这师妹出手最为妥当。”
姚杳接过那页薄纸,看了一眼。
丙申,戊申月,丁酉日。
她恍然大悟。
难怪安昌侯这么不待见他这个嫡长女,这个出生时间,在古人眼里,确实不怎么吉利。
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脸色不大好看。
安昌侯看了一眼姚杳的脸色,又觑着顾辰的脸色,愈发的小心翼翼了:“真人,你看这。”
顾辰高深莫测的点了下头:“大姑娘这八字,确实,”他没有把话说透,转头望住姚杳:“师妹你看,能化解吗?”
姚杳在心里唾了顾辰一口,面上是不露分毫的沉静深邃:“且试一试。”
听到这话,安昌侯顿时松了口气,一般有道行的高人都不会把话说实在了,但是只要愿意一试,八成都是有把握的。
他实在是折腾怕了,这两年也不只是年纪大了还是怎么了,十年前的事总是在他心里时不时的冒出来,跟针扎的一样,动不动就是一场隐痛。
经的事情越多,胆子越小。
只能将心思寄托在这些鬼神之事上。
安昌侯府说起来是落魄的都开始卖宅子了,但还是比一般的府邸要好上许多,安昌侯带着顾辰和姚杳进了二门,又走了足足一刻的功夫,才到安锦月的闺阁外头。
乌沉沉的牌匾上染了灰,应当是许久没有人打理过了,上头的黑漆龟裂开来,一片片的掉落下来。
两扇朱漆大门虚掩着,门上的朱漆黯淡无光,深绿浅翠的苔藓长满了半截白墙,墙根儿处野草萋萋。
这个地方,荒芜凄凉的没有半点女子闺阁的模样。
安锦月在安昌侯心里的位置可见一斑。
安昌侯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妥,看着虚掩的门道:“这就是大丫头的阁子。”
顾辰点头,瞧着姚杳:“大姑娘的闺阁,贫道进去不方便,让师妹和侯爷一起进去看看。”
安昌侯赶忙点头,推开门,客客气气的引着姚杳进了门。
入目是个不大的院子,原本修的极有章法,但长年累月没有修缮,伫立在院子一侧的太湖石塌了大半,四个半人高的大缸里的水早已经干透了,只剩下大半缸的淤泥。
听到门响,院子里正在玩翻绳的小丫头抬起头,看到走进来的安昌侯二人,神情慌张的赶忙站起身来行礼。
安昌侯神情冷肃的问:“大姑娘呢?”
小丫头怯生生道:“回,回侯爷的话,姑娘,在,在内室。”
安昌侯深深的瞥了二人一眼,转头对姚杳道:“仙姑,请。”
姚杳默然无语的跟着安昌侯走进阳光下的三间正房中的一间。
这三间正房都不大,雪墙上空无一物,没有半点装饰。
屋子里摆了胡床食案,左右两架四折屏风隔出两间内室,一间是寝房,一间是书房。
姚杳站在门口,几缕阳光落在门内,破旧青砖上的裂缝被照的纤毫毕现。
正中这间待客的屋子里不太明亮,到处都暗沉沉的染了一层灰,像是许久没有人动过这里的东西了。
靠东头的槅扇后头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姑娘,再多吃一点,身子才能快点好起来。”
话音落下,却没有人答话,只是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姚杳愣了一下,和安昌侯一起站在了槅扇外。
槅扇里人影一闪,从里头急匆匆的走出个婢女,二十出头的样子,见到安昌侯二人,脸色变了变,慌忙行礼:“见过侯爷。”
安昌侯不耐烦的问:“大姑娘呢?”
婢女低着头,怯怯道:“姑娘喝了药,刚躺下。”
听到这话,安昌侯更加不耐烦了,但当着外人,又不能不管,生硬的说出了关怀的话:“请了郎中瞧了吗?”
婢女惊惧的低声道:“瞧过了,重新拟的方子煎的药。”
安昌侯嘟哝着:“一年到头药不离口,花了无数银子,还晦气!”
婢女的头低的更狠了,吓得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安昌侯才不管丢人不丢人呢,自顾自的对姚杳抱怨不休:“仙姑有所不知,自打大丫头的婚事没了,连累的她的母亲也年纪轻轻的就走了,她自己的身子骨也不争气,一日日就这么躺着,真是,真是又晦气又费银子!”
姚杳心头一动,这安昌侯故意把事情颠倒着说,把所有倒霉的事情都推到自己女儿身上,这得有多不喜欢这个女儿啊,怕不单单是晦气和费银子这么简单吧。
她微眯双眼,掐着手指,顺着安昌侯的意思开口:“是有些不大妥当。”
安昌侯顿时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对待姚杳更加慎重了,客气的都有些过分了:“那,仙姑,仙姑看,可能化解?”
姚杳还没说话,槅扇里就传来重重的咳嗽声,咳得十分的厉害,几乎咳得背过气去了。
那婢女慌忙跑进寝房,一叠声的惊呼:“大姑娘!大姑娘!”她的声音陡然尖利的撕裂开来:“大姑娘背过气去了!”
安昌侯身子未动,脸上划过转瞬即逝的慌乱,转头看了姚杳一眼。
姚杳抿唇不语,一派淡然的看了安昌侯一眼,便走进了寝房。
寝房里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儿,这股子酽浓的味道似乎是天长日久累积下来的,渗入到了这屋里的暖炕,被褥,案几深处,长风一掀,便无孔不入的四处渗透。
姚杳站在槅扇旁,看着那婢子哆嗦着手,化开一丸药。
暖炕上的被褥都是半旧的,浅色素面,没有半点花样。
被褥里有薄薄的起伏,一把干枯没有光泽的长发垂落在炕沿儿。
姚杳目光下移,看到现在被褥间的那张脸。
常年不见阳光的脸上苍白无血,唇色发乌,额角细弱的青筋透过薄薄的皮肤,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安锦月不过二十五六岁,但看起来却已经是满目沧桑了。
姚杳脚步一顿,她是个冒充的,没有掐算的本事,更不会驱邪避祸,但她懂得粗浅的医术,也知道脉息,到底是真病还是装病,她一摸就知。
她缓步走过去,手搭在了安锦月的腕间,微眯双眼,切了个脉。
婢子看到这副场景,吃了一惊,险些叫出了声,双眼死死的盯着姚杳的动作,唯恐她将安锦月弄出个好歹来。
姚杳对那婢子如针般的目光置若罔闻,只自顾自的继续切脉。
暖炕上的安锦月动了动眼皮儿,慢慢的睁开了眼,黑亮双眼滴溜溜一转,突然沁出了水光,一边往回抽着手臂,一边娇怯怯的哭出了声:“你,你是谁,你放开,放开我。”
姚杳抬头,慢悠悠的一笑:“贫道又不是浪荡子,不会轻薄大姑娘的。”
安锦月哽住了,脸色青白,瞪了婢女一眼,虚弱无力道:“阿香,药,我的药呢!”
那叫阿香的婢女终于回过神来,颤巍巍的化了一碗药端到近前,眼看着姚杳没有要让到一旁的意思,她哭丧着脸望了姚杳一眼,隐隐露出哀求的神情。
姚杳望着那碗药,目光一闪,一脸冷薄的转了头,看了看安锦月一眼,走了出去。
一见姚杳出来了,安昌侯赶忙迎了上来:“仙姑,怎么样?”
姚杳微眯双眼,掐着手指头道:“侯爷,不太妙,贫道要跟师兄商议一下。”
一听这话,安昌侯的腿都软了,险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扶着门框才站稳了,不停的擦着汗:“好,好,一切,一切都听真人和仙姑的,什么法子都使得,只要能,能让本侯度了这个劫。”
姚杳掀了下眼皮儿,看了安昌侯一眼,语焉不详的“嗯”了一声。
心里却是疑窦顿生,即便安锦月出生在鬼节,日子有些不吉利,即便她常年病弱,耗费无数药材和银钱,但安昌侯也不应该是如此慌张。
面对如此麻烦的人,他一个没什么责任感的父亲,流露出来的不应该是厌恶吗?怎么会是慌张,还隐隐有些忌惮和惊惧。
安昌侯又走到槅扇旁,对里头的阿香道:“姚仙姑是来给姑娘瞧病的,你不可怠慢。”
阿香怯懦的应了一声是,转头看了眼倒在暖炕上,呼吸微弱的安锦月。
安锦月的脸上闪过一丝阴沉的神情,朝阿香摇了摇头。
走出院门,顾辰迎了上来,看了姚杳一眼,只见她的双眼里波光一动,他心下了然,朝安昌侯道:“大姑娘的事略有棘手,贫道要和师妹商议个章程出来。”
安昌侯点头如捣蒜:“应该的,应该的,本侯吩咐人把隔壁院子收拾出来,真人莫要嫌弃简陋。”
顾辰一副不滞于物的高人做派:“侯爷安排就是。”
安昌侯又道:“真人和仙姑稍事歇息,本侯吩咐人去准备午食。”
顾辰和姚杳是临近晌午赶到安昌侯府的,图的就是一顿不要钱的午食。
听到这话,二人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跟着安昌侯,举步往前厅去了。
用罢了午食,姚杳和顾辰径直去了收拾妥当的客房,并没有再去安锦月的闺阁。
总要给人一些喘息之机。
顾辰又抿了一口茶,问道:“安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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