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国公疾声厉色,看着到现在还执迷不悟的花容月,冲上前,重重的一巴掌就招呼在那张如花似月的脸上:“混账!你给我跪下!”
花容月怔住了,呆呆的看着跪在面前的凤倾城和将凤倾城护在身后的爷爷:“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花容月大吼出声,被扇红的脸颊上带着一道道清晰的指痕,狰狞而又无情。
老国公老当益壮,同样瞪着气急的眼睛怒声道:“早知你今天会如此混账,还不如要倾城袭诚暗门门主的位置,逆子!你都干了些什么荒唐事!”
说完,老国公就对着门口低吼了声:“进来!”
就看常年跟随在老国公身边伺候的老管家青叔怀里抱着一方白巾罩着的东西走进来,看了眼火药味极重的世子爷和跪在地上显然是受了伤的凤姑娘,叹了口气,便快步走到桌案边,将手边的白巾撤去,怀里堪堪拿出两个灵位,正正的摆放在黒长桌上。
花容月在看清楚那两位灵位上刻上去的名字时,整个人的脸色陡变了:“爷爷,你这是在做什么?”
老国公痛心疾首,指着那两位灵位:“给你的父母跪下!请罪!”
花容月从小到大都是被老国公抚养长大的,印象中的父母亲一直都是一个很模糊的影子,纵然是每年清明上坟,他也是在那两个冰冷的墓碑前象征性的叩头上香而已,像现在这样被爷爷勒令跪下的事,前所未有。
心里纵然有千般疑惑,万般不甘,他也不敢在自己的亲生父母面前放肆,唯有扛下满腔的忿然,噗通一声双膝跪在灵位前,高大的身子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一样,双臂支撑在地,头也耷拉着垂下。
老国公走上前,深深一眼看向那两个灵位:“容儿,都怪我在你小的时候在纵容你的性子,长大了也舍不得说你几句,才让你闯下这滔天大祸,差点祸害了大周!”
“大周怎样挨着楚襄王府什么事?爷爷,周颜是我的发妻,是跟我喝过合卺酒、睡过一张塌的妻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她?而且还是以我的名义?”花容月质问着,眼里噙着的泪几乎快要坠落。
老国公本就怒急,一听花容月这话更是生气,一巴掌上去又扇在他的脸上,“你还当真如此糊涂!你明明知道北夏帝来到大周却隐瞒不报,私底下与他暗中接触;你明明知道周颜身份特殊,楚襄王府一门上下一直都是天子心口的刺,你还暗中多次袒护周颜,帮着她与天子作对!还有,你可知楚襄王爷已经有了叛离之心,暗中和北夏帝已有接触了!”
花容月本是一番痛色,突然听见老国公这话,顿时惊愣住。
看着他这副没头没脑的模样,老国公怅然说道:“你当真以为北夏帝来到大周仅仅只是为了游山玩水暗中接触周颜吗?周颜是北夏定国公主的亲孙女,不管是性格还是谋略智慧,几乎连好战的血性都算和当年那个劈风斩浪的夏风华一模一样,天子虽然不知道她是女儿身,可也多方对她猜忌;她虽然是大周的英雄,可同时也是身上流着北夏皇室正统血脉的北夏皇族;北夏帝虎视眈眈、狼心勃勃,对大周早晚有一天是要兵戎相见;北夏帝此刻来到大周,就是为了策反楚襄王的。”
“不可能!王爷他一心为国,是个绝顶的忠臣!他不可能叛国,不可能与北夏帝暗中接触!”花容月矢口否认,他绝对不会相信爷爷说的这些话,这些话一定是爷爷用来欺骗他的,一定是这样!
老国公看爱孙这时候还执迷不悟,气的捂着心口连连摇头:“你真是被儿女间的情爱冲昏了头脑,眼里心里只放着周颜那个女人,连自己的责任都忘记了!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想想,如果有一天北夏和大周打起来,楚襄王府要处于什么位置?再加上你别忘了,楚襄王妃当年可是目睹了自己母亲惨死,差点家毁人亡的悲惨境遇;你认为她会让自己和自己的孩子也走上这条不得不选择自刎的自杀道路吗?”
如果北夏和大周打起来,依照昭光帝多疑揣测的性格,他一定会多加防范楚襄王府和周颜,甚至有可能会用楚襄王府一门上下人的性命去要挟北夏帝,毕竟周商、周勇、和周颜都是夏风华的亲外孙,当年夏风华风头正劲,在北夏名望极高,甚至差点登基为北夏的女皇;周颜是大周皇室不错,但她同时也是北夏皇族,昭光帝不会放弃控制人质、力争北夏帝妥协;而北夏帝在这个时候来到大周,有可能真的是一石二鸟,一来得到周颜,二来真是有可能是暗中接走楚襄王府上下回朝;届时如果两国真的开战,到时候昭光帝手中没有筹码,北夏帝更会挥军南下,直逼大周。
而且相信昭光帝对周颜存了宁可玉碎不能瓦全的心思,最关键的便是她出色的战斗能力和与生俱来的统领天赋;大周百年安逸,虽然边境深受其乱,可京城王侯亲贵皆沉溺于荣华,渐渐失去了上战场拼杀的勇猛之风;周颜是大周百年难遇的将才,对于大周军事布防了若指掌,北夏又是人才济济,如果这时候周颜随着楚襄王去了北夏无疑是如虎添翼,本就身处被动的大周更是惊若寒蝉;念及如此多的顾及和利害关系,是人都会杀伐决断、以绝后患。
想到这里,花容月只感觉浑身瘫软,脱力的手臂垂在身子两侧,本来跪的直挺挺的腰背也塌了下来。
老国公想到差点酿成的大错,痛恨的从后面又在花容月的脊背上踢了一脚,看着他被踹的摇晃的身板,又是心疼又是恨铁不成钢道:“你从小到大就是这个性子,凡事喜欢的东西都要弄到手,对这个周颜更是执着,当初你告诉我她是女儿身的时候我就让你将这个秘密泄露给昭光帝,你不肯,我也拗不过你就帮着瞒下来;本质望着你能假借着闲散郡王的身份好好做暗门门主的身份,却不想你为了她不顾我的反对亦然决定提前袭诚镇国公的爵位;现如今更是为了她差点放走了叛逃离国的楚襄王,若不是倾城替你收拾了烂摊子,这时候你就算是有十条命也不够谢罪的!”
“你自小到大,是空担了门主的身份,哪一次的暗杀不是倾城帮着你去做的?就连刚才这孩子害怕道出实情会间隙了我们爷孙之间的感情一再忍让,你却还想要痛下杀手?要了她的命?!”说道这里,老国公更是气的扬起手,眼看着又是一巴掌甩在花容月脸上的时候,凤倾城跪着趴上来,抱着老国公的手连声阻止:
“爷爷!你不要再打了,花儿现在也不好受!”
“他不好受?若不是你扮成她的模样领了我的口谕将楚襄王府上下解决了,等到明天天明,天子知道了这事,怕是又要引起怎样的腥风血雨;一直以来都是你在替他做孽,我真应该横横心,让他亲自去杀了周颜,彻底断绝了他的念想!”老国公越说越气,胡子都快翘到眉毛上。
可就在这时,花容月却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看着老国公,眼神幽暗如森森鬼火,灼灼的印在他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颊上:“如果阿颜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逆子!”老国公气的顿足:“你这是要活活气死我是不是?事情厉害都已经为你分析清楚,若不是楚襄王先有叛逃之心,我们也不会痛下杀手;周颜和你都是何等的武功,为什么你被丢在王府中,而周颜却被接走,还不是你们白天出去在桃花别苑中吃的那些酒水有问题;可见楚襄王早就有了不轨之心,一心想要离开大周!”
“现如今北夏来势汹汹,一朝亲王若是判离,朝堂之上、百姓之间将会传扬成什么样子?大周刚迎来太平盛世,不能因为他们这一家子就又闹得人心惶惶;现今多事之秋,你不尽好你的责任,反倒是成天儿女私情的混作一团,我还听说你有了萌生退意的决心?花容月,我就明白的告诉你了,如果你敢为了周颜做出不忠不孝的事,我这个当爷爷的定会亲手操刀砍了你的脑袋,九泉之下我会跪着向你的父母请罪!”老国公重话说出口,字字珠玑、句句铿锵有力,饶是凤倾城也是愕然的愣在原地,害怕的看着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花容月。
凤倾城暗急,抓着花容月的手臂就催促:“你还在这里傻个什么劲儿,事情都发生了,虽然楚襄王府一门上下遭了惨祸,可这都是他们咎由自取,而且……我饶了周颜的性命,她已经被人接走;更重要的是,杀她一家的人对我,不是你!将来有一天如果你们有缘再见面,你也无愧于心;爷爷气成这个样子都是为了你,你快认个错,发誓以后为国尽忠再也不会被儿女情长所绊,就可以了!”
花容月看了一眼着急的凤倾城,这一刻,他明明没有再受到辱骂和责打,可是眼泪,却掉了下来:“你说我可以无愧于心?——凤倾城,你要我成了一个不仁不义、狼心狗肺的丈夫和女婿,你知道吗?楚襄王纵然再想叛逃,你把他们抓回来就是了,为何要痛下杀手?周颜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母兄弟死在面前,你虽然饶了她的性命,你认为她可以独活下去吗?”
“混账!你还在这里责怪倾城的不是了?”老国公走上前,又要抬手打他。
可花容月却一改刚才的颓废之态,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硬是强势般的罩在老国公的身上,整个人相较于先前的慌乱和盛怒,现在整个人显得更加难以揣测、心海深沉:“爷爷,撇去我镇国公世子的身份,抛下我暗门门主的地位,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一个普通的丈夫;妻子受难,身为一个男人没有办法守护在她的身份是我的不耻,我要去找她,跟她道明真相;从爱上她直到现在,我已经太对不起她了,我要对她全盘托出,当然不会告诉她是爷爷下令杀的她全家,我是现任暗门门主,暗门的一举一动纵然不是我亲口下的令,可事实的结果我不能逃避退缩;到时候要杀要剐,我都无怨无悔!”
说完,花容月就转身欲走,老国公被气得捂着心口,怒发冲冠的看着这混账孙子的背影,怒吼:“你敢出这个王府试试?周颜现在已经不是我大周的人,而是被北夏帝亲自迎回去的北夏皇族,是我们的敌人!你这个时候去找她,无疑会被千夫所指;花容月,你敢走,我就下令要暗门十二门的暗卫天涯海角追杀周颜,让你这辈子都别再想那个女人一下。”
花容月猛的站定,扶着门框回头看向那个昔日做事狠辣果断的爷爷,不愧是历代暗门门主中作风最为阴狠不留余地的主子,如此惨绝人寰的事都能说得轻而易举,在他的眼里恐怕人的生命都入蝼蚁般轻贱吧!
“爷爷!如果你不想看见我死,如果你不想让镇国公就这样断送在我的手里,千万不要碰她;要不然,镇国公府上下会在我手上,断子绝孙!”如此震耳发聩的话,被花容月轻描淡写的说出口:“其实我早就知道,父亲是被爷爷逼死的!”
老国公没想到花容月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惊得后退了几大步这才险险的稳住差点要摔倒的身子。
花容月冷冷的看着老国公,继续道:“当年西北战场是多么惨烈爷爷你是最清楚不过,父亲没有习武的本事和天赋,只爱吟诗作画、平淡度日,你不喜欢镇国公里出了个像父亲这样的人,所以从中鞭策,要求父亲为官,要求他上战场;与西蛮大战的时候,父亲身为西北军的统帅首当其冲,那时你其实就潜伏在军营里留意着父亲的举动,只是那一战太过惨烈,你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被乱刀砍死都没有出手相助,母亲在家连父亲的一具完整的尸首都没等回来,伤心欲绝之下这才撞棺而死;爷爷最后也是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才隐退朝局,悉心栽培我成为新一任的暗门门主!”
花容月说着,就看向父母的灵位,面上只有淡淡的凄然和埋怨:“其实爷爷是最自私的人,为了维护镇国公府上下一门的荣耀,你可以不要儿子,不要儿媳,现在连孙子都可以不要了吗?人的生命难道就没有那些荣华富贵、高官厚禄来的重要吗?人的贪欲是无止尽的,可生命只能活一轮,我不想当第二个父亲,不想让阿颜为了我当了第二个母亲!”
说完,花容月就夺门而出;身后的老国公捂着心口扶着黑木桌子,看着桌子上爱子和儿媳妇的灵位,老泪纵横、目露凄惶。
耳边,似乎回响起当年儿子活着的时候在他耳边说过的话:“父亲,我只想当一个普通的人,做一个普通的丈夫,每天和妻子吟诗作画,陪在你身边膝下承欢;不去正当什么人上人,做让人闻风丧胆的暗门门主;有你、有家、有妻子、有孩子我的生命就足够圆满了!”
那时候,爱子那张明媚俊美的笑脸当真是幸福极了,和容月极为相似的五官精致的脸春风细雨都不敢来打扰一下,京城中都说镇国公府的公子是第一清贵公子,风度翩翩、芝兰玉树;可是他却认为每天吟诗作画的人实在是太配不上做他的儿子,所以他逼着唯一的儿子去练剑、去骑马,亲自送到军营中磨练,直到他将这辈子最听话温顺的儿子送到了阎罗殿上的时候,他才后悔,其实只要孩子能够活着,别说是吟诗作画,就是他成天无所事事那也是天大的一份福气。
容月说的对,他为了镇国公府的荣耀和地位,逼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现在还杀死了他唯一孙子最爱的女人一家;镇国公府上下一门的尊荣地位,是被白骨垒起来的,是被鲜血沁红的;更是他的亲生骨肉用生命换回来的。
冰冷辉煌的大宅子,在外人看来是那么的高不可攀;庭院中珍奇宝贝、丛木园林,到处看上去都是富丽堂皇的一片,可再也没有一个人喜欢在这诺大的宅子里嬉戏玩乐,也再也没有一个人感觉住在这个宅子里是幸福的。
凤倾城看着老国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捂着刚才被花容月震伤的心脉站起来,扶着那似乎不堪重负的老人家,担心道:“爷爷,你别做气!花儿是气极了才会这样说,等他回来我会让他向你认错,虽然他现在忘不了周颜,但周颜心力俱疲,我看她跪在周勇尸体旁时似乎已经没了活下去的愿望,到时候人化枯骨,花儿很快就会忘了她的!”
老国公听着凤倾城的宽慰之言,自嘲的笑了下:“我的孙子,我最清楚!如果周颜真的活不下去了,恐怕他会拉下一帮人为她陪葬!”说完,老国公重重的咳嗽几声,喉头间,一股淡淡的血气直冲他的鼻息,涨的他的整个脑子都浑浑噩噩的发疼。
凤倾城看着面色灰白的老国公,扶着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沉默不语的抬头看向外面宛若猛兽的深夜,只感觉后背心一阵阵的发凉发麻!
……
三天三夜
周颜一群人都赶得像急行军一样,很显然后羽也在担心着后面再会有人追上来发生一些难以控制的事情,所以一路上一帮人转的都像个不知疲倦的风火轮,能赶上客栈住下的时候倒还好,可如果运气不好没赶上,上百号人就找一处平坦有水源的地方扎营露宿;好在周颜以前行军对这种野外露宿和辛苦的日子过得早就如数家珍,并没有任何的不适应和不愿意;只是,自她三天前的那个晚上说出‘血债血偿’这四个字后,就再也没有对身边任何人多说过一句话。
整个人也顿时瘦了下来,短短几天已经瘦得手背上的青筋和脸颊上的凹陷极为明显,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的情况下,显得她的下巴更加尖细,眼睛出奇的明亮;像是快要燃烧殆尽的烛光,用力的、毫无保留的散发着自己最热烈的光芒。
后羽找了件自己平常穿的干净春衫给了周颜穿,男人家的衣服大大的罩在她身上,再加上她的暴瘦,显得整个人像是套在麻袋里一样,看上去要人带了几分心疼和担虑。
在第四日的傍晚,一行人又错过了投诉的地点,只有找到一处看似还算平坦的河畔草地上,扎起了白色的营帐,简单供其下榻。
随行的人里都带了简单的锅碗瓢盆以及供应紧急之需油盐酱醋,趁着傍晚还有的亮光,后羽先要人去附近转转,看看附近有没有老农家可以买些简单果腹的食物,然后又领着几个人骑着马在附近丛林里走了一圈,竟猎得几只野兔子也野山鸡,揪着春天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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