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图灵将手放在了她柔顺的后脑上:
“我把他关起来了,在克罗恩驻地,接受迷光公司所能提供的最好的治疗和检查。”
卡恩鼓起的胸腔略微平复了下去:“图山先生有萤火虫么?”
“嗯,我给他了。”图灵注视着她的眸子,无知觉的手掌捏住葱白的指节,“今晚的大火,那个叫蜒鸩的纳米虫人,他将拥有奥尔芬辐射血脉的邦加人变成了‘白蚁’。我知道这很残酷,卡恩,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们不知道在和一个虫巢的高级首脑相处了半个月后,萨克斯会变成什么样子。”
“是,我知道。”
翘起的睫毛顺着眼睑一起下沉,卡恩拿过一旁的酒杯,将里面的液体全部灌入自己的咽喉中,白皙的脖颈鼓动着沉默。
“我不想骗你,谎言会轻而易举地摧毁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无论它是否存在善意。”
“我明白。”卡恩点了点头,嘴角勉强勾了勾,“他在迷光公司那边是么?今晚的战争结束,我去接他回来。”
“没问题,我们可以一起去。”
“我有向你提起过我的父母么?”
卡恩看向本应该是窗外的方向,可惜的是,这里是地下。哪怕装潢做的再漂亮,也没有真正的窗户。
“没有。”
“威尔逊家族曾经是法尔斯的贵族,虽然在现代我们失去了封地,但是还有好几座葡萄酒庄园。”
“我的父母都是学者,他们为法尔斯首都研究院工作,我的叔叔们,一个经营酒厂,另一个经营信息技术公司。至于爷爷……他在大学担任正职教授。”
“如果没有那场瘟疫,或许我的家族也会像过去和现在的法尔斯贵族一样,过着败絮其中的腐烂生活,也许我本应该是一个单纯的贵族小姐,站在法尔斯的社交晚宴上,看着那些走上来搭讪的贵族子弟向我谄媚,如果没有那场瘟疫的话。”
“瘟疫爆发的时候,我站在弗兰克广场上,看着人们的皮肤变得干瘪,失去光泽,浮现老年斑,就像邦加的风沙一样消逝在空气中,仿佛时间正在快进,让他们变成一摊枯骨。那时我的母亲还牵着我的手,我能感受到,那只温暖的手掌从饱满变成干枯的骨头。当我的父亲从礼服店里冲出来将我抱走时,我的手上还拽着她枯黄的手骨。”
“整个街道都沦为了地狱。那是一场没有鲜血和火焰的炼狱,人们无助地看着自己的亲人和朋友一个个倒下,就像我手里紧捏着我母亲的手骨,但却茫然无力。”
卡恩的神色淡然,如果不是那逐渐见底的伏特加酒瓶,她更像是述说着与自己无关的历史灾难。
“最后,我的父亲将我放入了爷爷的怀里,他也没能挺过多长时间。整个街道上站立的只有爷爷一个人。他抱着我回到庄园,将我交给当时还是管家的库特,四处奔走。那段时间,陪伴我的只有爷爷,库特,还有那只母亲的手骨。”
“在葬礼的时候,爷爷想要将那只手掌放进墓穴,但我怎么也不撒手,他也就任由我那样了。我曾经单纯地认为他要夺走我对父母的唯一眷念,但后来我才逐渐明白,他是因为痛苦。”
“每当他看到那只手骨,他就会想到我的父母,这让他痛不欲生。”
随后卡恩沉默了下去,似乎陷入了回忆。
“那枚手骨,现在还在么?”
卡恩勾勒出笑容,挺直优美的脊背拉开脊柱中心的拉链,扯开包覆着脖颈的领口,露出一枚蓝色的宝石。
图灵还记得卡恩酒保大小姐的穿着,这枚宝石就镶嵌在胸前美好的弧线上方。
“爷爷烧了那骨头,将骨灰铸进了这枚工业宝石中,在我十四岁生日的时候送给了我。你看,她就像烟雾飘在里面。”
卡恩解下了那枚宝石吊坠,里面有一些浑浊的灰白色,像是被风吹拂的雾气。
“瘟疫改变了我的命运,也改变了萨克斯·威尔逊的命运,更改变了整个威尔逊家族的命运。从那之后,威尔逊家族只剩下了卡恩·威尔逊和萨克斯·威尔逊。爷爷将悲痛化作了对衰老的无尽探究,最终得到了碳变。他曾经魔怔般地恐惧着那一天,总是会半夜惊醒,失声痛哭。他害怕那一切发生在我身上,于是毫无保留地给了我一切……”
图灵将这具柔软的身躯抱入怀中,他能感觉到那些坚强和自信如蛋壳般剥落,将支离破碎的过去呈现在自己眼前。卡恩用力地拥抱着他,将脑袋抵住图灵的肩头,图灵能感受到她的悲伤,只是这具身体闻不到这浓郁的酒香。
“如果萨克斯出了问题……我会治好他的,我保证……”
卡恩抬起头来,亲吻这具全息影像构筑的脸颊,当双眸再度睁开的时候,里面只剩下了平静:
“现在我有些讨厌这具身体了。”
“无论这些星星点点的红色虫子多么漂亮,它们也只是冰冷的工业造物,没有人类应有的触感,以至于连亲吻和生理行为都无法满足。图灵,你知道当我把你按在这张椅子上,却反应过来下面只是一具冰冷的假人时,心里有多么失落么?”
“是,我明白,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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