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风大,吹得人彻骨透心地寒意,仿佛从血脉最深处泛起来,她紧紧抓着斗篷的边缘,江水滚滚从跳板之下流过,却是无穷无尽,波涛无声。此时远处的炮声隐约如同闷雷一般,一阵紧似一阵。全身制服的大副站在栈桥边,彬彬有礼地说:“elcome
aboard!”无数人从她身边走过去,这时候一颗曳光弹远远地划过天际,划破岑寂的夜色,照得江水都隐隐泛起红光来。
刹那间她想起父母,想起易连恺,想起郦望平,想起他刚才仓促地掰开她的手。
她突然就明白过来,为什么易连恺遇刺的时候,他反倒替他挡了两枪,他明明并不用如此,他明明是来卧底,他明明说过,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比他的命还要重要。可是,他毕竟还是违背他自己的心,做出来他本不该做的事情。
两颗眼泪飞快地坠下去,或许是无声地落到了黑沉沉的江水里,转瞬就不见了。她拭了拭眼泪,活着或许是最艰难的一件事,可是她会好好活着。她掠了掠蓬松的鬓发,朝着灯火通明的船舱走去,将无穷无尽的夜色,留在自己身后。
方向
拥挤嘈杂的人流越汇集越多,闵红玉原本穿着高跟鞋,被推了好几个趔趄,又被人踩了一脚,顿时就跌倒在地上,后头的人只顾着朝钱涌去,眼看着就要践踏过来,幸好有人及时搀了她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又伸出胳膊将后头好几个人拦开,饶是如此,闵红玉的旗袍下摆上,也被踩了好几个脚印。
“作死咧!”闵红玉一边喃喃地骂,一边拍着旗袍上的灰。抬起头来正待要道谢,谁知抬脸一看,拉起自己的人正是潘健迟,不由得一怔,说:“你怎么没走?”
码头上兵荒马乱的,众人皆在奔忙中,连点着的煤油路灯也显得暗淡无光,无精打采地照着这些熙攘的人群,潘健迟脸上的神情她看不清楚,过了片刻,方才听见他反问:“你呢?你怎么不走?”
闵红玉并不作答,转身就朝外走,潘健迟跟着她一路走出来,如潮水般的人流都是往码头去的,只有他们逆行而出。不断有人撞到他们身上,也不断有人被踩掉了鞋,或者失了箱笼。远远传来小孩子的哭声,也不止一个孩子在哭,所有人张皇奔忙着,仿佛末世。天空不远处光柱扫过,是架在城头的探照灯。而火炮的声音一阵紧似一阵,中间还夹杂着密集的枪身,像是三十晚上家家户户放的鞭炮,密密匝匝地响一阵,歇一阵,又响一阵。更远处的天际隐隐透着红光,像是哪里失了火,潘健迟却知道,那不是失火,而是炮阵开火的光亮,看样子李重年是下定决心,不惜投入全部火力,也要拿下符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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