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宫女前来,把已昏死过去的楚太后抬入寝殿。
殿中顷刻又恢复了安静,除了地上狼藉的茶盏碎片外,似乎之前那一场剑拔弩张的反对根本不曾发生过。殿中的烛火幽幽,在他面上打上明灭不定的光影。
他颓然跌坐在冰凉的金水砖上,身上暗红的龙袍此时看起来这么可笑,他本就不是翩翩王孙,学不来那风雅柔情,更不懂甜言蜜语。他只知道赤灼荒原上,狼的一生只有一只母狼相依相伴,他完颜云祈这一生一世唯有认定她是他的妻。
可为什么会错了?为什么会不可得?
赤灼、赤灼……空荡荡的殿中唯有这熟悉的声音反反复复在耳边回响。
他为了赤灼抛弃了她,他为了赤灼卧薪尝胆十余年,他为了赤灼兴兵千里,征战沙场,他为了赤灼忍痛与她分离……可到底,他又得到了什么?!
“哈赤……”一道稚嫩的声音从宽阔的殿门处传来。
他惶惶抬头,阿宝明亮乌黑的眼睛无声地看着他。他开口:“娘亲不会再回来了。”
小小的眼中有倔强不肯落下的眼泪,他看着自己的父亲,声音清晰,一字一句如刀:“娘亲说,爹爹有了新皇后,所以她不能留下来。”
邵云和猛地踉跄上前紧紧握着他稚嫩的肩膀,声音颤抖:“你见过……她?”
阿宝乌黑的眼眸幽幽地看着他,却抿紧了唇,一声不吭。与她酷似的眼眸就这样看着他,仿佛是她站在他的面前,幽怨地诉说着什么。
“阿宝!她是不是来过了?”邵云和忽地心慌,他一把紧紧捏着阿宝的肩头,厉声问道:“哈赤问你话呢!”
“我恨你!”阿宝终于哭了,一把推开自己的父亲,大声道:“你为什么要娶那个女人!是你把娘亲逼走的!我恨你!”
他说完疯了一样冲出华安殿中,消失在黑暗中。
邵云和跌坐在地上,看着空荡荡的四周,风声呜呜,吹起遍体的寒意。……
……
马车摇摇晃晃,一路南归,沿途都是春光烂漫。一抹雪影立在草甸上遥遥向南,南边山清水秀,南边有江南水乡,乌篷船还有淳朴富足的百姓。
芳草萋萋,草原上牛羊遍野,马儿欢腾。真好,这便是他的江山,这便是他的赤灼子民,从此不必再担心颠沛流离,不必再担心被驱赶入荒原。
她看着,明眸中掠过真心的笑意,可是片刻却悄然盈满了泪水。
“若儿,快来!”一道朗朗的呼唤声把她从神思中唤回来。周惜若悄悄擦了眼角,含笑走去。
“若儿,你看!这兔子很肥!我们中午就来吃烤兔子。”龙越离手中提着一只肚子滚圆滚圆的白兔子,在她面前一晃。
周惜若定睛一看,只见那白兔的眼睛通红通红,似乎还藏着委屈,心中涌起怜惜。
龙越离眸光灼灼如炬,直盯着她清丽素雅的面庞。周惜若避开他的目光看向他手中的白兔,接过,柔声道:“越离,放了它好吗?”
她说着搂着白兔看着他,清澈的明眸中有种他看不明白的慈悲。
“好。”龙越离一笑爽快答应。周惜若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这一路上他对她百依百顺,停留随她意,似乎他也放开所有只愿陪着她四处游历,并不急着回齐国。
他给的好她都明白。因为明白,她越发心存感激。
周惜若抱着兔子坐在草甸上,和风细细,吹起她鬓边的发。她一下下轻抚温暖的兔毛不知在想什么。龙越离顺势躺在她身边,眯着眼看着她面上的神色。他们两人时常就能这样坐一整天,错过了宿头,也不问归期。
“若儿,你记得那奇怪山谷中的那只兔子吗?”龙越离忽地问。
周惜若回神,含笑道:“自然记得。你还和它说了好一会话。皇上与它说什么了?”
她看向他,却被他眼中热烈的情愫给刺得一闪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