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外三层的安保终是没让记者冲进来。
曲洺生低头看着面无表情的人,问她:“送你回医院,还是回家?”
秦之意淡淡的:“回家吧。”
话音落下,她转身就走。
还是那个走路带风的秦大小姐,背影都透着飒爽。
现场众人其实是有些懵逼了,都快要怀疑刚才的一切是否真的发生过。
要不然,秦之意为什么能这么淡定?
她不是应该天崩地裂嚎啕大哭吗?再不然,总该变一变脸色,发一发脾气吧?
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呢?
可对曲洺生和秦非同来说,越是什么都没有,越是让他们害怕。
秦非同跟着到了车子旁边,叫了她一声:“之意……”
正弯腰准备坐进车里的人,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夜风中她浅浅地笑,明明只隔了一米远,却仿佛又在天边,根本无法触碰。
“非同,原来我们是一样的。”
秦之意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还抱着一丝丝的庆幸——这世上有人和自己经历相似,就算其他人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想什么,他总能懂。
可后来,当身世的谜团被彻底揭开,当她知道,自己的存在便代表着肮脏,她才明白——
这世上没有人跟自己一样,就连秦非同,也比自己好。
秦非同在这一刻很想带她走,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管他过去受了多少苦,不是都熬过来了么?
若是她愿意跟自己走,就到这里作为了结,也不算太亏。
可话到了嘴边,却又怎么都问不出去。
因为,知道答案。
他看着秦之意坐进车里,只能很轻很轻地说一句:“有事记得找我。”
秦之意点点头,还是对他浅笑:“我一定会找你的。”
曲洺生这时从另外一边上了车,看了看充当司机的小六,又看了看她,然后问:“他是谁?”
“小六,我的保镖。”
“那我的人呢?”
“还在医院,你放心,我不会动他们的。”
曲洺生要问的不是他的人在哪里有没有受伤,而是想知道,为什么小六一个人能从医院把她带出来,并且,他的人还没有给他打电话。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就是留在医院的那两个保镖打来的。
“曲总,对不起,夫人出去了。”
曲洺生:“夫人就在我边上。”
电话那头彻底死寂,仿佛在等待宣判。
曲洺生现在没心思去跟他们计较,他只是牢牢抓着秦之意的手,只有这样,心里的不安才能稍稍克制一些。
回到墨园,他问秦之意累不累。
秦之意没回答,而是直接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见他杵在原地不动,她笑着道:“过来坐下啊,不是有很多问题要问我吗?”
是有很多问题要问。
可你这么主动,反而让我被动得有些不知所措。
曲洺生依言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他什么也没问,秦之意自己倒是先交代了起来——
“我之前查我大伯为什么会晕倒,查着查着就查到了一些以前的事,但我现在的情况不太适合受刺激,所以我没再继续往下查,但我太聪明了,一下子就猜到,当年的事,肯定和我大伯还有小叔有关。”
“那时候我虽然还小,但也十来岁了,已经记事了,听到我爸妈说起过一些关于公司的事,现在想想,哪一代都逃不过内斗,除非一脉单传。”
说着,她自己还轻笑了两声。
曲洺生压根笑不出来,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心情紧绷且压抑。
秦之意继续说:“我还去查了当年我爸妈为什么要收养秦非同,查着查着,就知道了我爸不能生育的事,那天我姑姑给非同的信封,里面放着的,应该就是我爸不能生育的检查报告。”
秦非同从来没说过他想要找到亲生父母,可秦之意了解他,知道他无时无刻不想弄清楚自己是从何处而来。
尤其,在经历了那么多不好之后,他更想知道。
若是那两个人还活着,他大概也想问一句:你们为什么要抛弃我?
偏偏,秦致雅手上有他想要的线索。
“曲洺生……”
“你说。”
“我现在加一个新年愿望,你还愿意帮我实现吗?”
“愿意。”
“别答应的这么快啊,我都还没说完呢。”
“只要你想的,我都愿意帮你去实现。”
“真好。”她点点头,由衷地笑,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她侧着头,一半在光里,一半在影里,声音低软却没有留余地:“最后一个新年愿望,请你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曲洺生其实已经有了心里准备,知道她不会提出什么好事,可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
但他一点也不生气,只是平静地回答:“你要离婚可以,等你生完孩子。”
“真的吗?”
“真的。”
“那……也不会太久。”
她本来笑着的,声音虽然低软却并不无力。
可就在这一瞬间,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声音低到几乎听不清。
曲洺生的心狂跳,不好的预感直冲头顶。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秦之意就朝着他伸出了手。
她明明张着嘴在说话,可曲洺生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他甚至分不清,到底是秦之意没发出声音来,还是自己突然之间失聪了。
秦之意的脚下有大滩的血迹,朝着他一路蜿蜒,如黑洞般,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吞噬。
曲洺生头皮发麻,心底的恐惧已经堆积到了顶点,马上要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