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宸晚间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椒房殿内室多了个人侍候,椒房殿因是帝后寝殿,外间侍候的人不少,能进的内殿的人屈指可数,夏侯云曦有些个“怪毛病”,不管是沐浴还是更衣不喜欢旁人插手,这点到和万俟宸十分相像,由此能进内室之中的人便更少了。
凝香垂首站在帷帐旁边,万俟宸回来半个时辰之内和夏侯云曦说了四十五句话,十句是在和夏侯云曦说前朝安排,三十五句都是有得没得的家常话儿,凝香并不敢逾越,没得到吩咐便只是安静的站着,现在,夏侯云曦由着灵儿扶着往角殿洗漱,殿内瞬间便只剩下了万俟宸一人。
凝香感受到了那如芒在背的目光,从前她是司苑房的宫女,宫内有草木的地方都有她的身影,因此她也曾远远见过这位十年未归的太子身影,那时候的她不含仰慕不含*,只当那是与自己无关的存在,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能这般近的接受他目光之中的酷寒。
“你的叔父在九城兵马司任职,如果皇后这里出了任何一点差错,你的叔父,叔母,包括那待你最好的教养嬷嬷,要他们的命,只是朕一句话的事。”
直白,凌厉,好似利剑穿心,一个最有耐心的帝王,一个最会谋划筹算的帝王,一个最不屑与威胁的帝王,而今,对于一个毫不起眼甚至连名字也懒得问的宫女竟然有如此直接到让人无法反抗无法抗拒的威胁,凝香募得俯身跪地,纤纤十指紧紧的扣在殿内的白玉石地板上,唇角几动,却连一句应答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的叔父是九城兵马司一个七品的看马小官儿,她的家在朱雀门外城西的一座陈旧的两进院子里,她的教养嬷嬷早就在她进宫之时就被她塞了钱回了老家荣养,这些旁枝末节,这些秋毫一般微小的事情,在凝香看来,永远也和不远处那高高在上的神打不上边界,可是如今,他这般不辨喜怒的轻轻一语,就如此明明白白将那些渺小摆在了她的眼前,凝香在这一刻不觉屈辱,只觉得凉意入心,那是连呼吸也能猛的戛然而止的畏惧,因为这畏惧,她永不再有生出二心的机会。
轻轻地脚步声响了起来,凝香抬头的时候窗下的塌边已经无人,转头一看,通往角殿的珠帘纱帐之内正有一道模糊的撩黑背影,凝香轻轻地松了松发僵的背脊,站起身来的时候忽然有一种庆幸的释然,庆幸自己被皇后选中,释然自己从未有无妄之念。
夏侯云曦自是不知万俟宸对于新来的掌仪会有如何的评价,她只是在发愁自己越来越圆润的身形,即便是吃不下东西,那圆润也未曾停下,所以当万俟宸掀帘而入的时候她急急的沉到了水中去,灵儿不知何时已经退下,万俟宸进的角殿浴房的时候面上已尽是柔色,随手拿起一条巾子要给他擦身,夏侯云曦躲开,眯着眸子瞪他,“从今日起臣妾沐浴之时不许皇上近身!”
万俟宸抿了唇,站在池边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我数三声,你若不过来……”
夏侯云曦身子重,哪里能阻得了他的手段,闻言磨磨唧唧的往池子边上来,万俟宸眼底绽出两分笑意,给她擦身的时候手脚十分轻慢,夏侯云曦头发绾起,修长的脖颈愈发显得的莹润白皙,可是从脖颈以下,整个人都胖了一圈,这在夏侯云曦眼中怎么看怎么都是怪谲,可是在万俟宸眼中,他却不这么认为,她原本太瘦,抱着的时候怀中还有空落,现如今能让他抱个满怀,再加上那滑溜十足的软嫩手感,万俟宸便愈发的着急她吃不下东西的问题来,这么下去,定然还是要瘦的。
“这两日好生歇着,过两日带你去个好地方。”
万俟宸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夏侯云曦“咦”了一声转过身来,“过几日莫不是不上朝?外书房这几天可是消停了?”
太极殿是内书房,万俟宸不上朝或者是议事时间长的时候便会选在这里,外书房则是太和殿之中的书房,通常下了朝总有先前递了折子的臣工要留下详述,这几日,万俟宸大多数时间都在外书房度过了,万俟宸闻言轻声一笑,“有东海王和南安王在,我自然可以偷懒。”
这南安王便是洛萧了,因是七国一统,为了安抚七国臣民之心,但凡是先朝皇族都可以得到曦朝封爵,只是这封爵乃是虚封,没有封地,更是与朝中任何官职没有联系,不过是能维持勋贵之名罢了,除了洛萧和夏侯非白之外,洛然受封为南乐王,姬无垠挂着忠义侯之名,赵晟追封文渊侯,而先西凉不见了踪影的小皇帝萧玉衡则是威武侯之名,再来便是公孙成霖和公孙墨,虽然至今下落全无也并未有称臣之意,但是在昭告天下的檄文之中还是封了二人一个北成王,一个北德王,俱是二人此前在大燕之时的封号罢了,夏侯云曦虽然不知道这二人在看到檄文那一刻面上的表情是怒还是恼,但是如此一来万俟宸善待先朝皇族的仁厚之名便算是落定了。
夏侯云曦穿了衣裳窝在万俟宸怀中由他抱着往外走,一边轻声道,“他们如今如此而为自是难得,只是将来大业落定之后你要用什么来赏他们?”
夏侯非白和洛萧皆是皇族贵胄,权名利禄与他们而言早就没有什么吸引力了,待万俟宸到了赏无可赏的地步,便要两难了,万俟宸闻言不由得捏了她一把,“我知你的意思,你以为我舍不得放了他们走,这世上有些人对你付出一分,便得你赏他三分,这样的人成不了大器,还有些他为你付出一分,你心甘情愿的赏他三分,这样的人最能成事,却不可独独重用,东海王和南安王自然是两者都不在其中,他们于公于私都是心甘情愿且甘之如饴,我根本不能赏,赏倒成了亵渎,唯有诚心待之,尽我所有回护罢了。”
夏侯云曦听着笑了开来,搂着他的脖子靠在他胸前仰着头来看他,“御人之道需得用以诚心与手段,你不用手段只有诚心,他们哪里还能置身事外,皇上可真是高明!”
万俟宸看她仰着下巴眸子亮晶晶的瞅着她,忽然就眯着眸子咬了她一口,这一口正咬在下巴上,夏侯云曦陡然睁大了眸子,他这是要存心戏弄她!留下了印子她明日如何去见内廷宫官!
“皇后如此偏向旁人,朕若是不高明点,早就让人拐跑了你!”
万俟宸狠狠的又凑上来啃她,夏侯云曦笑闹着打他,软嗔笑语落了满室,重重帘幕之外,灵儿听得呵呵直笑,钟啸的唇角微扬,凝香紧绷的身形微松,肃容的眉心缓缓地浮起一抹松快之色。
夏侯云曦第二日自然未能出得了椒房殿,下巴上的浅浅红痕赫然在目,又是暧昧又是旖旎的,内殿之中不过灵儿与凝香二人,饶是凝香那等不动声色之人都被夏侯云曦的模样逗弄的少了肃容之色,更别说灵儿了,夏侯云曦在殿内无事,便着钟啸去将各宫官的述职文书呈上来,文书众多,她自己也不看,只是让钟啸和凝香去挑那些直指弊端的,经了大半日的挑选,倒是挑出了十来本。
交上来的总有百本,却只有十来本敢说宫制不好的,夏侯云曦眼底颇有两分兴味,便倚在榻上随便翻看,一边隔了屏风问钟啸,“钟啸,你可知花在宫人们身上的流水银子,一个月是多少?”
钟啸立在屏风之外,这个数目他自然是知道的,“一个月是一万四千两银子左右。”
室内灵儿和凝香侍候,便也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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