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静默,公孙墨一身月白的贴身直缀站在窗前,身影挺直,带着几分生人勿近的冷酷,萧玉楼眉心紧蹙的站在一边,唇角缓缓地抿紧,“不知燕皇在犹豫什么,燕国二十万将士已经大败与楚军,燕皇却还在这燕然山等着,等什么?等楚军将燕军全部吃入腹中吗?”
萧玉楼的语气有两分激烈,公孙成霖站在公孙墨身后,眸光带着两分隐晦之色的看着他的背脊,公孙墨并没有被萧玉楼的话激怒,甚至没有因此而动一下眉眼,他转身看向公孙成霖,眸光深沉,“去吧。”
萧玉楼眉心微蹙,似乎觉得公孙墨此举并不好,公孙成霖只当萧玉楼不存在,颇有几分担心的看了看公孙墨之后才领命离去,萧玉楼被无视也并无不满意,反倒是一笑道,“希望成王大胜归来!”
室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齐林的披风被水汽打湿,进门的时候带进来一阵凉意,他看到萧玉楼在此面上也没有什么意外之色,只对着公孙墨行的一礼,“皇上,楚地的使者已经快到梁都。”
公孙墨闻言这才回神落座,“赵晟如何做的?”
齐林微微一顿,眼角有暗光一闪,“梁皇派人将其迎到了会馆。”
眼角似有机锋一亮,公孙墨唇角缓缓地堆出两分残忍的笑意,“我们的公主在做什么?”
齐林的身子弯的更低了一点,却仍旧做到不动声色,“梁皇后这两日一直在梁国后宫,暂时没有任何异动。”
公孙墨点了点头,想了想才开口,“她的手段人脉你都知道吧?”
齐林一愣,点头,“是。”
公孙墨不置可否的颔首,“她的手伸的太长了。”
齐林只觉得背脊上窜上一股子寒意,当即应声而出,萧玉楼眸光微眯的看向公孙墨,语气意味深长,“会咬人的狗还留着,燕皇实在是心软的很。”
公孙墨坐在位子上冷眼看一眼萧玉楼,并不言语,萧玉楼右手的袖子空荡荡,从门口涌入的寒风一来便将她的袖子吹得晃晃悠悠的,她仰起头来笑了笑,“不知道燕皇对夏侯云曦是不是也这样心软?”
公孙墨眸色一深,再看向萧玉楼的时候就带上了两分凌厉。
十一月十七,楚国四十万大军入襄州。
天幕黑沉沉的迫人,鹅毛大雪簌簌而落,黑底红字的楚字旗高高的飘扬在寒风之中,天地都变成了肃穆的白,这样大的大雪对于从楚地过来的士兵来说实在少见的紧,随之而来的严寒也更是对楚军的考验。
墨色帷帐的军中御辇缓缓行进,御辇之内,夏侯云曦正在看打扫战场之时的战报,她身着一身雪色的大氅,面上脂粉未施,却自有精致明艳,万俟宸扫了夏侯云曦一眼,终是将忍不住的将她一把拉到了自己怀中。
夏侯云曦惊呼一声,手中的册子便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御辇角落里正燃着暖烘烘的火炉,噼啪作响的声音和御辇之外的风雪回环之声相称,凭白的添了两分肃寒,万俟宸搂着夏侯云曦的腰身,语气不怎么好,“五本册子,你看了一个时辰,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并不值得你去付出这些时间。”
御辇滚滚而动,夏侯云曦能听到那咯吱咯吱的雪沫子被压碎的声音,听到万俟宸如此一言她转头瞪了万俟宸一眼,万俟宸无奈的握住她的手,“这里是大梁,我们面对的是燕军,他们与我们站在对立的一边,我不允许你对他们有这么多的仁慈和耐心。”
夏侯云曦敛下眸色,一时间也对自己颇为无奈,她担心顾子轩,两日前的大战结束,主将连怀素带着以速度和力量著称的千羽军突围而出,可顾子轩到底还只有十五岁,有没有全身而退根本难以估量,因此她特地要了这战策,想要看看打扫战场之时有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虽然她没有说,却还是被他给看出来了。
她转过头去,“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我……只是心中不安。”
万俟宸觉得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还有很多,他需要把这个话题说清楚,他的眸色变得有两分沉凝,一眼就能看尽她的心底,“为什么不安?”
夏侯云曦几乎不假思索,“在相府,他帮过我。”
夏侯云曦说的没错,可是在万俟宸听来,这话里含着太多的意思,他眸光一暗,“那你是不是对所有帮过你的人都要如此?”
顾子轩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他们就说到过这个话题,可是那个时候是适可而止,他也不想给她压力,而此时此刻,看到她对顾子轩的来去如此上心,他不由得开始正视起这个问题来,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生死一念之间,在这里,冷漠无情的人才能更好地生存,更重要的是,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想将她与大燕剥离开来。
夏侯云曦听着这话一怔,不由得眯了眯眸子,“什么意思?”
万俟宸放在她腰间的手收紧,“在大燕,帮过你的人有许多,你对他们是否也会如此?你会不忍心,还会下意识的关心,如果我要他们死,你又待如何?”
夏侯云曦心中抽紧,看着万俟宸眼底的漆黑,她知道他不是说着玩的,万俟宸身上逼人的气势让她觉得难受,分明是相互依偎,她却觉得寒意沁人,他和大燕的争锋相对她从未怀疑过,也从未犹豫挣扎过,如果真有那一天,难道他以为自己会有其他的选择?
夏侯云曦的沉默让万俟宸的心渐渐地抽紧,他不由得收紧了放在她腰间的手,一双眸子愈发的变得凌人,“那个时候,你可会求我?”
夏侯云曦的眼底募得爆出一丝凉意,她深吸一口气,唇线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线,看着他隐隐含怒的样子道出四个字,“无理取闹!”
万俟宸深不可测的眼底似乎隐藏着什么难以言说的情绪,四目相对之间,他好看的眸子眯了眯,不知道是克制还是隐忍的情绪一闪而过,似乎不想再和她如此僵持,他募得放开了手将头转向了一边。
夏侯云曦只觉得腰间一轻,他的手放了开去,登时,她坐在他腿上的动作顿时变得万分突兀,她的唇角好似无力的勾了勾,而后便施施然起了身,她打算坐到他的对面,可又觉得此时此刻这御辇之中的气氛让她觉得难受,她身形一转叫停了车!
夏侯云曦走到御辇门口打开了门,正要矮身出去的时候身边一道黑影忽的闪了出去,慕言站在车辕之下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看了看远去的身影,他有几分无奈的看向愣在车门口的人,“娘娘,主子走了,您还是留在车里吧。”
外面的风雪渐大,车门一开便有袭人的寒意落了进来,夏侯云曦到底还是退了回去,可刚坐下便看到他的鹤氅还落在那里,夏侯云曦眉心微蹙,想了想终于将那鹤氅递了出去,慕言一看就知道夏侯云曦的意思,当即面色一喜的送衣裳去了。
车辇之内焚着淡淡的兰香,好似他身上的味道一般,夏侯云曦鼻端全是这味道,这种浸透在呼吸之中的存在感让她颇为懊恼的揉了揉眉心。
襄州城乃是大梁重镇,城池高大巍峨,城内布局也极其宽阔疏朗,周围的楼阙亭台在大雪纷飞之中依稀可见其精致繁华,可是此时此刻,这此前来往如织的大街上却是一个人也没有,燕军出战梧州打败之后楚军极快的派兵来攻打襄州,彼时襄州之内只有剩余的一万守军,守军弃城而逃,城内的百姓也四散逃走,此刻铁铮铮的楚军入城,再和着这絮雪纷纷和黑沉沉的天幕,怎么看都是一派萧条肃冷。
御辇在城中一处府院之前停下,下车的时候灵儿已经迎了过来,进的门去便有慕云等着,随后去了一处看似是主院的地方,屋子里燃着暖烘烘的炭火,夏侯云曦转身看了看那一世界的白,知道自己是要在这城中安顿下来了。
稍作洗漱,眼看着天色不早,灵儿拿了吃食进来,夏侯云曦想了想,并未立即用饭,慕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守在廊下,灵儿走出去片刻,再进来的时候面色就有几分不好看,夏侯云曦抬了抬眉,“怎么?”
灵儿揪着手指,“主子,慕言和公子去了西院,诸位将军都在那里。”
夏侯云曦一怔,“奥”了一声拿起筷子吃饭,灵儿看着夏侯云曦的神色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心中却是在想主子怎么会生气,慕云猜错了……
夜间的雪一直簌簌的下个不停,夏侯云曦在床榻之上翻来覆去的睡不安稳,没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的听到远处有一阵子嘈杂的响动传来,睁开眼的时候灵儿已经点了灯,看到夏侯云曦坐起来当即道,“主子,公主在西院歇了。”
夏侯云曦眸光一暗却是披着袍子走到了外室去,推开门之时慕云就守在外面,看到夏侯云曦出现当即迎了上来,“主子。”
袭人的寒意让夏侯云曦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却还是沉着眸光看向响动传来的方向,“外面怎么了?”
慕云面色凝重,自然已经得了消息,当即便道,“慕言刚才派人来回禀,说是雪太大,城南几处房舍塌了,我们有一部分战士住在那里,只怕多少有几人受伤的。”
夏侯云曦愣了愣,有话想问出口却又收了住,慕云看着便给灵儿使眼色,灵儿当即扶着夏侯云曦往回走,夏侯云曦想了想到底还是退了回去,窗外的雪依旧纷扬,一点儿都没有要减小的趋势,夏侯云曦这会子再没了睡意,躺在床上直瞪瞪的看着帐顶。
直到天明之时才又睡去,也没睡多久苏璃便蹬蹬瞪跑了过来,灵儿未曾拦阻,苏璃便进了内室,见夏侯云曦一个人睡着,还未起,当即有几分好奇的问起,“姐姐,皇上呢?”
灵儿伺候夏侯云曦起身,闻言面色有两分奇怪,夏侯云曦却是不答,眸光一转反问了回去,“先生呢?”
果然,一问起这个话题苏璃就什么都忘了,也不追究适才的问题,当下便道,“先生出去了,听说昨夜有士兵受了伤,先生去看病去了。”
夏侯云曦挑眉,看了看苏璃郁闷的小脸,忽而道,“不如我们也去?”
苏璃顿时眸光大亮,“好啊!”
说走就走,夏侯云曦随便用了早膳便带着苏璃出去了,这几日一直跟着他们的楚衣也有了出去放风的机会,灵儿、慕云跟着,几人乘着一辆小马车出了这临时军府。
院子里还不觉得,一走出去才能看出不对来,雪还在细细密密的下,而街道上的雪却已经积了老高,车轮走动起来的速度都不是那么快,苏璃掀开帘子往外看,不由得惊叹,“好像苏逻——”
苏璃已经到中原一年,身量长高了不少,面容也张开了,同时,她眼底的那一丝紫色光晕也星星点点的明快起来,放在有心人眼里自是明白了她不是中原人,这也不是顶重要的事,因此在亲近的人面前苏璃也是没有忌讳的。
而苏璃一句话却将夏侯云曦的心吊了起来,苏逻是寒原,因此才大雪连绵,可是襄州城的位置处于大梁中部,在初冬时节下这么大的雪对于现在的楚军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辎重会被极快的消耗,大雪还会破坏城防,给行军作战带来极大的困扰,要说镇守一城不战也可,然而楚军北伐远征,绝对受不起长时间的拖累。
思绪回转之间一行人就到了城南,四十万楚军住在这城中自是拥挤,楚军只占用了一些简单的民舍,又设了大营,因为街上大雪,除开巡逻的士兵之外其他的人大都待在自己的营帐之中,还未走得近便看到城南稀稀疏疏的站着好些人,士兵们虽然穿着冬衣,但是这么大的雪自是冷的紧。
老远的便看到有人向着远处的房舍而去,待走近之时便看到夏侯非白迎了出来,他夏侯云曦来了倒是有几分意外,走过来的时候颇有两分不赞同的瞅了她两眼,夏侯云曦笑,“先生是白凤凰都能来,我为何不能来。”
夏侯非白一边走一边介绍情况,大抵是讲昨夜的房舍倒塌之时战士们动作快,只有大概不到百人受了伤,其余的战士已经被妥善安置,此时那百人已经被安排住进了伤兵营,伤兵营也在城南,夏侯云曦随即又和夏侯非白到了伤兵营去。
到了伤兵营之中便是一阵骚动,看士兵们群情激昂的模样,夏侯云曦只好说自己是代替楚皇来看大家,她是楚国未来的皇后,这个理由最是能收服人心。
营中自有军医,却有些伤十分疑难,十五现如今跟在万俟宸身边,此刻不在,便由夏侯非白时不时的说一两句,一边给士兵们派药,夏侯云曦一边和他说话,“先生此时不在军中议事,为何出来了?”
夏侯非白正在教苏璃怎么认识药材,待苏璃上了手才走过来和她说话,“这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离这里最近的燕军守军有十万人,有三天路程,现在大雪封山,我们暂时无碍,但是也不能有太长的时间,这几日楚军会再有一批粮草送过来作为长久之备,因此城中安危最为要紧,我是军师,出来看看自是要的。”
夏侯云曦点头,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心中也算是稍安,“四十万人,这城中吃的喝的住的都是问题,先生可有解决之法?”
夏侯非白也有些无奈,“这城算是一座死城,我们只怕也只能靠军粮度日了,只能雪停之后再作打算。”
夏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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