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虽然悲伤,但是却还没有糊涂,一听薛侧君的话便知道有事情,“你这是什么意思?!”
薛侧君揣着明白装糊涂,“侄儿只是希望舅父能够好好的安享晚年。”
薛氏这十多年虽然被保护的很好,但是毕竟是在后宫十年,当了十年的凤后,他岂会没看出薛侧君的小心思?“本宫虽然伤心,但是还没有伤心糊涂!”
“舅父……”
“够了!”薛氏沉声道,“当年你进太女府之时本宫便跟你说过,本宫是凤后,而你,不过是太女侧君!如此更是如此!”
薛侧君双手紧紧地攥着。
对于薛氏如此的冷漠绝情,薛侧君说是不恨,那是不可能的,当年他进太女府原本是怀着雄心壮志的,可是没想到方才进了太女府,便被眼前之人当头棒喝,他们可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便是当初祖母对他不是,可也改变不了他们血脉相连的事实!可是他倒好,非但没有扶持他这个侄儿,甚至还帮着白氏打压他!
陛下不过是他的养女罢了,再孝顺也没有血脉的联系,若是聪明的人,早便寻了后路了。
可是他却还是一根筋地跟白氏这个正君撑腰!
在太女府,他争不过白氏这个正君,可是如今入宫了,一切都不同了!
凤后不再是不可取代,太女之位,每一个皇女都可以争夺!
薛氏一族一连四代都出了后宫君侍,其中三个是皇帝的养父,这样的家族该是横着也没有人敢说话,可事实上,薛氏却还是原来的薛氏,除了尊贵了一些之外,便没有其他。
而原因,归根到底还是薛氏的男子都是皇帝的养父,薛氏一脉的血液并未融入皇帝的身上!
从进太女府为侧君的那一刻起,他便下了决心,绝对不会让薛氏只出皇帝养父之名持续下去!
他可以不当这大周朝的凤后,但是却一定当下一任皇帝的生父!
“在舅父的心里,侄儿便是如此的人吗?”薛侧君眼中泛起了泪花,“是,侄儿是希望往后后宫的生活可以有舅父的庇护,可侄儿的这个想法便这般的天理难容吗?
舅父,殿下登基了,她是皇帝了,将来她还会有很多的君侍,侄儿不是正君,不是陛下的结发之夫,侄儿这一辈子都无法拥有陛下对正君那样的敬重,侄儿甚至到如今还未生出一个女儿来!
侄儿害怕,侄儿希望得到舅父的保护,难道也错了吗?没错,当年薛家对舅父是很绝情,可是,祖母她是一家之主,她不能不顾及整个薛家!侄儿也知道当年祖母对不起舅父,所以这几年来侄儿在太女府不管多么艰难,都不曾跟舅父诉苦半句!
舅父你知道吗?侄儿生了两个儿子,可即便是儿子,侄儿也几乎费尽了心血方才将他们平安生下,方才让他们长到如今!侄儿一直很羡慕父后,先帝的后宫不管有多少君侍,但是都没有一个人敢害舅父,而舅父也无需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而费尽心思!舅父,你可知道侄儿的艰难?!
舅父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你可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你不肯接受太凤后的册封典礼,陛下便将典礼一直拖着,朝臣提议先册封后宫,可是陛下说太凤后的册封典礼一日未成,
便不会册封后宫!还有这朝和殿……在先帝丧礼晚了之后,便有御史提出让舅父移宫,可是,舅父一直不开口,陛下便也不开口!没错,陛下是很孝顺,可是舅父,陛下她始终不是您的亲生女儿!便是亲生的,也绝对不会容忍有人这般不给她颜面的!舅父,她如今是皇帝了!
侄儿是想求舅父在往后的日子中庇护侄儿,可是,侄儿更不想看到舅父一点一点地磨掉了和陛下的那份父女之情!舅父,没了陛下的真心孝顺和敬重,往后你在后宫的日子如何过?先帝生前待舅父一直很好,若是她见了舅父晚辈凄凉,又如何会安心?
没错,侄儿也是害怕舅父激怒了陛下连累到侄儿和侄儿的孩子,还有薛家,可是,侄儿对舅父的关切之心也是真的!舅父,我们是嫡亲血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难道舅父想看到侄儿,看到薛家死无葬身之地吗?!”
说完,跪了下来,满脸泪痕地哀求道:“舅父,侄儿求您,为了先帝在天之灵能够安息,为了薛家,为了侄儿的两个无辜的孩子,侄儿求您莫要再这般和陛下怄气了!舅父,陛下是真的孝顺您,只要您和她如从前一般,她会一辈子都孝顺你的!陛下没有生父,她心里一直渴望着父亲,她会孝顺舅父的!”
“你说完了吗?”薛氏面无表情,连悲伤都没有。
“舅父……”
“说完了,就跟我滚出去!”薛氏忽然厉喝道,“给我滚出去——”
“舅父——”
“来人!”薛氏怒吼道。
宫侍随即进来。
“将他给我赶出去!”薛氏怒吼道。
宫侍只能上前请薛侧君出去。
薛侧君脸上虽然是悲伤,然而,眼底却泛着愤恨,这一刻他是真的恨这个人,明明可以双赢,明明可以有好日子过,为何要折腾?为何要这般两败俱伤?!他自己伤心便不让别人过安稳日子吗?!
然而,不管他如何的愤恨,却还是无法放弃这唯一的靠山!
要在后宫生存,要生出皇女,要完成心里的愿望,他只能依靠太凤后!
……
仁顺帝得到消息之后便赶去了朝和殿了,只是却被拒之门外。
薛氏不见她。
不久,寝殿内传出薛氏吐血的消息。
仁顺帝大惊,欲进去,可是宫侍却拦着,她担心在激怒薛氏,也没赶闯进去,而是跪了下来请罪。
“陛下……”白正君不赞成仁顺帝这般做,可是却劝不了她,便只能陪着她跪。
薛侧君得到消息之后心里有些慌了,他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一步,焦虑地沉思半晌,他没有赶去朝和殿,而是去找了司徒氏。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和太皇德贵太君去了朝和殿。
“陛下……”他看着跪在朝和殿前的两人,不禁摇头,“陛下年轻康健,跪着给太凤后尽尽孝心没什么,可是凤后怎么也这般不懂事?你身上怀着的可是大周的皇嗣!”
“太皇太凤后,臣侍无能,未能照顾好太凤后,让太凤后……”
“怎能说是凤后的错?”薛侧君跪了下来,“是臣侍的错,是臣侍惹怒了太凤后,陛下,您惩处臣侍吧,臣侍……”
“你闭嘴!”仁顺帝冷声道。
薛侧君面色一白,“陛下……”话颤颤巍巍的没有说下去。
太皇德贵太君看了看众人一眼,最后道:“本宫进去劝劝太凤后。”
仁顺帝忙道:“如此,便多谢太皇贵太君了。”
太皇贵太君点了点头,随后转身进去,宫侍依旧拦着,不过他要闯进去,宫侍也不敢真的拦,后宫如今位份最高的便是他了。
薛氏对于太皇贵太君的到来似乎有些意外,同时,也有着不悦,“你来做什么?!”
“太凤后这是再恨宣宗皇帝还是在恨陛下?”太皇德贵太君一边挥手让宫侍退下,一边道。
薛氏面容顿时狰狞了起来,“是她让你来的!”
太皇德贵
太君坐在了床边,“太凤后说的人是谁?陛下还是宣宗皇帝?”
薛氏狠狠地盯着他,“滚出去!”
“太凤后是在命令我吗?”太皇德贵太君却是淡淡道。
薛氏震怒,“我让你滚出去!”
“先帝御驾亲征之前曾经到过我的宫中。”太皇德贵太君缓缓道。
薛氏面色一震,随即伸手攥住了他的手,“她去找过你?!她跟你说了什么了?!”
“先帝的圣体在御驾亲征之前便已经出了问题了。”太皇德贵太君回道。
薛氏浑身一颤,眼眸瞪得老大,“怎么会……不会的!不会的!那她为什么还要去!为什么……”
“有些事情我并不清楚,先帝也没有跟我明说,但是我却看得出来,先帝对御驾亲征似乎很执着,我想,便是当时西南的将士能够应付,先帝也一定会去的。”太皇德贵太君道。
薛氏颤抖地哽咽了起来,太皇德贵太君不明白,但是他明白!在她病重的日子里面,跟他说了好多好多从前他不知道的事情,也便是因为知道了那些,他的心才会那般的痛!
这般多年她过的这么的辛苦,而他这个结发之夫却一点也没发觉!
他是恨宣宗皇帝,可是更狠自己!
“她为什么要那般傻……为什么……”
太皇德贵太君沉吟会儿,“先帝临行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她说她这一辈子亏欠最深的人便是你,她担心她走了之后你会过不下去,更担心你会因为她而和陛下起了嫌隙。”
薛氏已然泪流满面,“我知道……我知道的……在行宫……她便跟我说过……可是,我从来没有怪过她!从来没有……我只是想她,很想很想……我原以为她亲征回来,心事便可以了了,便可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便可以不用在半夜中惊醒,便可以不再那般的心事重重……我以为我们还可以有安享晚年的机会……就像他们一样!可是……她总是说她对不起他们,对不起大周……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那时候她那般的小,她什么也没做过!她这一辈子除了替她的父亲还债,除了被她母亲利用之外,她什么也没做过,什么也没得到!你是我的还女儿?!哈哈……直到她临死前的一刻,她才愿意跟她说这一句话!在他们的心里,她算什么?司予执她算什么?!为什么她要那般的傻?为什么?我不恨她,我只是心疼她,好心疼好心疼她!”
“先帝没有带走遗憾走,不是吗?”太皇德贵太君缓缓道。
薛氏笑了,却极为的凄厉,“是啊,没有遗憾,她笑着走的!她就是这般的傻!或许在那个人的心里根本便从未将她当做女儿,那句话,不过是权当她给她当了十年的奴隶的恩赐罢了!她怎么这般的傻?不就是一个母亲吗?不要便不要了!为什么她要为了她的一句认同而毁了自己的一辈子,让自己给她当了一辈子的奴隶?!我好恨她,好恨好恨!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啃她的骨头!她既然决定了要将皇位传给司予昀的女儿,为何要让我妻主来给她当桥梁?!她自己去风流快活了,让我的妻主在这里耗尽了最后一滴心血!她凭什么这般做!”
“所以,你方才不肯接受太凤后的册封?”太皇德贵太君缓缓道,“因为你也恨陛下?”
薛氏没有回答他的话,“我为何要接受这个册封?!我妻主根本便不想当这个皇帝,如今她死了,我为何要继续当这个太凤后?!”
“那般说你是故意和陛下为难?”
“为难?故意为难?”薛氏笑的更是荒诞,“我为什么她做什么?”说罢,转过视线看向眼前的寝殿,“这是我和她的家!是我们的家!如今她不在了,我难道要连这个家都没有了吗?”
太皇德贵太君一愣。
“她当了皇帝,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可是不管她多么的不一样,不管她身边再多的君侍,不管她宠幸什么人,可是,只要在着朝和殿,在着寝殿,她便是我一个人的妻主!心情好的时候,她会和我一同饮酒,心情不好了,会对我发脾气,我也是这样,心里高兴的时候便抱着她说个不停,心里不高兴了,便跟她吵架,甚至打架……不管我们在外面多么的不一样,可是在这家里,便和从前在靖王府一样!”
他看向太皇德贵太君,“为何你们都要赶我走?为何要夺走我唯一的眷恋?!她死了……我想跟着她一同去的,
可是,我答应过她我不会做傻事,我要会好好的……后来我想着病死了便不是做傻事了,可是我病着,却死不了!我想去给她守陵,可是,那个人在那里!我怕我去了我会忍不住动手杀了他!我连去给她守陵的机会都没有!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剩下这座宫殿了,你都要夺走吗?!”
“父后!”忽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是仁顺帝。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
“父后!”她走到了薛氏的面前,跪在了他的床榻边,“你还由儿臣,父后,你还有儿臣!”
薛氏看着她,却只是哭泣,什么也没说。
“儿臣一出生便丧父,自幼在祖父的膝下长大,祖父对儿臣是很好,可是,祖父是祖父,不是父亲,儿臣从一出生开始便从未感受过父亲的关爱,一直到了儿臣过继给了父后!”仁顺帝道,神色真诚,“那时候儿臣已经不小了,也懂事了,可是,父后却将儿臣当做小孩子一般对待,虽然很多事情都很滑稽,可是父后,儿臣真的很高兴,很幸福!儿臣永远也不会忘记儿臣第一次去给父后请安,父后将儿臣摆在怀中的感觉!那时候儿臣明白,儿臣有父亲了!往后,儿臣不再是没有父亲的野孩子,儿臣有父亲疼爱了!
父后待儿臣如亲生女儿,可是儿臣却一直不懂父后,儿臣以为父后喜欢奢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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