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往一旁官帽椅坐下,与她娓娓道来,重中之重自然是提及柔然与北国勾结一事。
赵盈越听脸色越黑。
先帝朝时重文轻武,到昭宁帝御极仍是这样,但先帝登位之初,朝中良将并不缺,只是多年无战,先帝本身也不是个好战的性子,才越发看重文臣,一干武将地位大不如前。
是以那时候的确是四海升平,无人来犯,说白了也是不敢,明知道讨不着什么好处。
昭宁帝御极十几年了,朝中缺将不是今年才缺的,柔然要勾结北国兴兵来犯,怎么偏要等到这时候?
“其实臣前些日子从安之那儿听了一些,小宋大人供职户部,估计是年下见面时小饮,谈起几句,如今……国库空虚,其实勉力支撑而已。”周衍抿了抿唇,“殿下觉得,柔然和北国此时勾结,内中另有蹊跷?”
“国库空虚?”
周衍点头说是:“自前年各地便不断有灾情,去年西北地动,赈灾的银款后来虽都寻了回来,但朝堂毕竟是前前后后出了两笔银子去赈灾,朝中官员贪墨成风,抄陈士德家和胡为先家,银子虽都充入国库中,但也未见有多大的作用。”
他抬眼去看赵盈,赵盈立时明白了。
在扬州府她大手一挥,还把从章家抄来的银子充入了扬州府库,用以退还百姓税银,之后剩下了多少,她也没过问,但看样子,也是没剩下多少。
腊月底北境战事一起,从各州府借调粮草,筹措军饷,又是一大笔款项,均由兵部拟票,这两项开支年初预算上课都没有。
本来也是要等到复朝之后由户部调出,归还各州府府库去,现在提前复朝,户部这笔银子就得紧着往外出。
柔然再起兵,还要筹南境驻军粮草与军饷……
“朝中有内奸。”
赵盈语气反而淡了下来。
周衍听来却心惊:“殿下,这话出了司隶院,却不好说的。”
当然不好说。
她明白沈殿臣在太极殿上的欲言又止,更明白昭宁帝为何单传他入清宁殿了。
这种事,其实瞒不了任何人。
都是老狐狸,高良骞当殿把两国勾结之事点透,必定也是故意的。
可是如此一来,军中形势便更复杂。
北境之危恐还好解些,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徐冽在战场,她不免悬心。
“把徐五和徐六他们也派去吧,昼夜兼程,五六日也就到了,于战局大势或无多大助益,京中人却多少能安心。”
眼下她也顾不上细究表姐的心思到底是她想多了还是真有其事,但不管怎么说,能多一个人在徐冽身边帮衬着,他们自然都多一份安心。
周衍这回倒没再推劝什么,直接就应了个好。
屋外薛闲亭正好被五六个小校尉推推搡搡的推进门来,就听见这么一句,脸色越发难看:“不许我参加武举,却还派人到北境去给徐冽当帮手,这是什么道理?你未免也太厚此薄彼了些吧?”
周衍闻声忙就起了身来,朝他端了个官礼。
薛闲亭在气头上,那几个小校尉还把着门,生怕他冲出去跑了似的,他更没好气,连礼都没回一个。
赵盈冷笑叫他:“奉功在跟你见官礼。”
周衍忙摆手,笑着打圆场:“无妨,无妨,世子坐吧。”
薛闲亭咬了咬牙,知道自己这是迁怒,周衍是个实诚人,他总不能撒不了气就欺负老实人,于是回了一个相当草率的平礼,但总还算给了周衍几分薄面,还了他一份客气的。
赵盈见状,眼尾冷意才褪去三分:“我厚此薄彼?我若不顾着你,派人到侯府告诉侯爷,待侯爷提刀带人闯到兵部大堂把你五花大绑绑回家,明日传遍京城,你后半辈子也不用上街见人了,你该谢谢我。”
薛闲亭左脚在地砖上一踏:“赵元元,你别欺人太甚!我自报我的名参加武举,名单落定,便是我父亲也无计可施,要你替我做决定吗?”
“你是打算走徐冽的老路吗?”赵盈冷冰冰丢出这么一句来,“让你爹娘省省心吧,大敌当前,军情紧急,是你胡闹添乱的时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