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知道孙氏与她交好,又养着赵澈,夸上两句无关痛痒的。
孙符这种人,能在昭宁帝身边伺候几十年,其实他骨子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心里把你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一遍,面上还能笑呵呵恭敬着。
赵盈说了句好,就再也没有别的话同他说。
一直等马车停在宣华门外,孙符请了赵盈下车换轿,才一路抬着往昭阳宫方向而去。
其实赵清兄弟封王之后,昭宁帝给姜夫人挪过一次宫,搬到了华阳宫去住,捎带着自然就换掉了她宫中服侍的人以及华阳宫外的侍卫们。
孙淑妃养着赵澈,要挪宫该一起挪,但她怀着孩子,不宜挪动,此事到她这儿就这么作罢了。
赵盈也是后来听孙氏说起,姜夫人彼时恨的牙痒,明知这是昭宁帝防着他们母子的手段,却不得不谢天子恩典,偏偏孙氏就没这样的顾虑。
说是没有外戚可倚仗,可侍郎府难道就不算赵澈的外戚吗?
到底还是因孙氏得宠。
宫里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赵盈听过,一笑置之,从来都无心理会。
后宫里女人们的争风吃醋,同她是不相干的。
冯皇后是聪明人,立场虽未表明,但该怎么选择怎么做,她心里有数。
稳坐中宫十几年,姜夫人真想掀翻了天,也要看她同不同意。
但现在回了宫,至除夕还有快半个月,年后一直过了初五她才好开口搬回司隶院府衙去,上元佳节仍要回宫来住上一日。
想想就觉得心烦。
软轿忽而停下,赵盈眉心一拢:“孙总管?”
孙符掖着手回她两句:“是姜夫人身边的芳蕊,公主要见她吗?”
一家子都是一脉相承的脾气秉性,张扬惯了,也按捺不住。
她才回宫,就这样急切。
她还没去给太后请安,没去过凤仁宫,跟没见过昭宁帝,几时就轮到姜氏先派人来请她去见了?
赵盈点着手背:“孙总管替我去告诉一声吧,今夜回宫,要先去见过父皇,明日一早到未央宫与凤仁宫各自请过安,才好往各宫娘娘那里走动,姜娘娘若有十分要紧的事,稍晚些时叫芳蕊到上阳宫去回话,眼下我就不去了。”
孙符眼角抽了抽。
上了太极殿几个月,是不一样了。
从前刘淑仪在那会儿,其实大公主对各宫都还算是很客气的。
他知道刘淑仪私下里不是什么规矩的人,大公主却从没发过脾气。
他笑着应了,上前去打发了芳蕊,三两步踱回软轿旁,叫起软轿,继续往昭阳宫而去。
芳蕊死死咬着下唇,侧身把宫道让开,一直等到赵盈的软轿走远了,她才一跺脚,照着地上啐了一口,甩手回华阳宫去。
华阳宫的规格是比姜夫人从前要高出一截的,算是比照着贵嫔的分例布置的。
岭南新贡进宫的柑橘叫她剥了半个,听着芳蕊的话眉目一冷,手上力道一重,好好的一瓣橘子掐出汁儿来:“她原话就这么说的?”
“奴婢没见着大公主的面儿,也没跟她说上话,拦了路,她叫孙总管来打发的奴婢,孙总管说了这些。”
那就是她的原话了。
孙符是人精。
赵盈才回宫就没打算给她留什么脸面,孙符心中了然,自然一字不改的说给芳蕊听,才不会做什么和事佬,从中和稀泥。
“好,好一个永嘉公主。”
她拍案,美目斜扫过罗汉床上另一头坐着的赵澄:“我就说该叫你外祖父上折子参她,不然她也太得意!倒是你们好商量,什么试探,什么叫她有一怕,说不得态度和软些,你进司隶院的事儿也能有个眉目。
依我看,她这个态度,司隶院你是甭想了。
眼下就是打擂台的时候,她掌着司隶院,她亲舅舅二月里就要升吏部尚书,一个女童走失案她又得了刑部严崇之,连赵澈都被你父皇送进了吏部学政务,你有什么?
明日早朝,索性就——”
“母妃!”赵澄咬重话音打断她,神色倒是淡淡,掰了一瓣橘子往嘴里送,“此事我与外祖父自有我们的主意,母妃也用不着太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