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出去没一会,一个年龄梳一对抓髻的女娃端个木盆地走到书房门口,张望了一眼,怯生生地说:“和尚叔……”马上又改口说,“大,大人,”又觉得不对,再改口说,“……老爷,洗……请洗把脸。”
商成晕晕沉沉地坐在榻边,望着窗外刚刚起到一半的小园子有些犯臆怔,听有人和自己说话,便转过头来看。此时正当午后,移栽到屋前小庭院里的几棵树苗还有庭院门洞两边刷着白灰的墙坦,都在炽烈的阳光下闪耀着灼灼白光,那女娃站在书房门口,背后是白晃晃的一片亮,人的面容反倒掩在暗处有些分辨不清。他盯着女娃瞧了两眼,才认出这是街坊姚三家的闺女杏儿。杏儿比着月儿小半岁,和月儿一样,如今也是个孤儿一一她爹她娘,还有她奶奶和她尚在襁褓的半岁大的兄弟,全都死在突竭茨人手里,一家五口人,如今就剩杏儿一个。商成伤半好回霍家堡静养时,看她一个人住在姚家仅剩的一间塌掉一边的茅草屋里,靠着街坊四邻接济和自己挖野菜过活,孤苦伶仃地让人心里难受。商成在征求过她的意见之后,就把她也接来自己家住。这样月儿也能有个伴。而且两个女娃年纪一般大,又有着同样的遭际,彼此说话也能比旁人贴心些。
杏儿把盆放在墙角的木凳上,又拧好毛巾,低了头小声咕哝了一句话。
商成便过去用手捧了水洗脸。凉飕飕的井水撩到脸上,一股浸入心脾的清爽立刻从头顶一直弥漫到四肢百骸,浑身上下都是说不出的舒坦,似乎连烦躁的心情也即刻安静下来……
他洗过脸,又用毛巾蘸着水抹了身上的汗水,重新换上件干净褂子,正准备到庭院月门处去迎接霍士其他们时,突然想起个事情,停了脚步望着正在屋子里收拾的杏儿:“你刚才喊我什么?”
杏儿一愕,低头抠着手指头,半天才怯生生地小声说:“……老,老爷。”
商成皱起眉头问:“谁教你的?”
杏儿咬着牙不吱声。直到商成再问了一遍,她才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商成的脸色,一面吞吞吐吐地说:“……是在灶房里帮厨的二娘。”她觑见商成已然黑着面孔蹙起眉头,慌忙说道,“不,不是二娘教我的。是我自己,是我自己想的……”
商成看她脸都吓得发白,手脚都没地方放,知道自己的模样把她唬着了,又听说教她这样做的是老街坊二姐,只好背过身叹口气,边朝门洞走边说道:“你别听二娘的,还是叫我和尚叔吧,听着亲切。”
听他这样说,杏儿脱口说道:“不成。”
不成?商成又站定了脚步看着杏儿:“二娘她还说了啥?”
杏儿抠着直纱裙的胸褡带子,默了下才说道:“……您是尊贵人,是官老爷,再叫您和……和尚叔,人家会笑话咱们商家没规矩。”
什么?商成瞪着眼睁睁盯着杏儿,惊讶地连嘴都合不上。
“我……我……奴婢待会儿就去和小姐说,今天下午就搬到下厢房去住。”杏儿也不知道得到了什么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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