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又有些不确定,因为这个时代平常百姓的生活和官宦人家的生活是迥然不同的,许多在百姓眼里司空见惯的平常事情,在官员和读书人眼里就是另外一码事,象霍六的亲姐姐,年轻时嫁去南郑没两年男人就得急症死了,她也一直没再嫁……
送走二丫他们,他转回家时,看见莲娘已经替他收拾起一身黑色衣袄。
他突然感到十分地内疚和惭愧。哎呀,他早上一听说谷少苗的死,就急急忙忙地赶回来报信,竟然忘记了最基本的礼节,他本该进去给死者鞠三个躬的。
莲娘倒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本来就不能进谷府去吊唁大丫的夫婿。按乡里习俗,不是至交亲朋的话,没有死者家里的通报而擅自前去吊唁,是对死者和死者宗族极不尊敬的行为,他和谷少苗既非亲又非故,当时找什么理由去凭吊?也幸好他没冒失地找上门去,不然不仅他自己下不来台,连带着霍士其也会被人笑话一一他竟然和一个不知道礼仪的庄户人结交……
但是他现在得去奔丧。霍六家的老大已经来过,虽然他是来专程来接二丫三姊妹进县城的,但是他也通报过谷少苗过世的消息了,所以于商成和柳老柱都得马上去谷家奔丧吊唁一一他们是谷少苗的丈人霍士其的朋友,霍家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他们有责任向朋友表示自己的悲伤、同情和慰问。这是朋友之间的“义”。
商成沉默着听完莲娘的话,思索着点了点头。妻子的一席话很有道理,这也让他的心情轻松了一些。
直到傍晚,他才和柳老柱从县城奔丧回来。
一直等着他们的莲娘和月儿马上端汤拿馍伺候他们俩吃喝。吃罢晚饭,他把柳老柱两父女送到巷子口,等转回来熄灯躺到炕上时,他郑重地对妻子说:“你以后要经常指点我。好些事情我都不大明白,也不知道做得对不对。”
霍家的事他暂时帮不上多少忙,霍士其的宅院有柳老柱照看,不需要他来操什么心,于是他就赶紧借了柱子叔的驮马,把货栈分发给山娃子的粮钱绸缎还有自己给山娃子一家人预备的年货,都送去李家庄。对他的到来,山娃子两口子都是喜出望外,杀鸡割肉地款待他,一心要多留他住几天,但是他心里记挂着霍家的事,只在山娃子家歇了一宿,就匆匆忙忙地赶回霍家堡。
霍士其一家人一直都没回来。直到腊月二十二那天下午,他正在灶房里和面预备烙一锅葱油饼子,才有人跑来告诉他说,霍家的马车回来了。那人还看见霍士其和二丫从马车里把十七婶子搀扶出来。
他丢下手里的活计就去了霍士其的新宅院。
十来天没见面,霍士其的面容更加地黑瘦,连鬓角的头发都变得既蓬松又稀疏,还杂着几根清晰的白发;他的眼神和脸色都透着一股深沉的痛苦和深深的疲倦。看见商成进来,他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把手指了指桌案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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