驮队在酒肆歇过晌午,差不多在末时将尽才重新上路。无论是驮夫还是客商,对管事的这个决定都有些微词,因为这正是一天中最火热的时候,悬在头顶的毒日头,让人们的喘气呼吸里都带着炽热的气息。可管事也振振有辞,从这里到渠州城还有四十里地,其中一半还是山路,要是现在不动身,只怕到不了渠州城外,天就该黑了……
事实证明管事的话很有道理,不到二十里的山路,驮队足足走了两个时辰也没走完,直到日头略显西斜天色已然是酉时时分,单行行进前后首尾拉出里许地的驮队才堪堪走出山进到平地。离山脚不远就是一漫河湾。因是夏天,雨量充沛,浑浊的河水早就漫过了河床,湍急的水流卷起一个又一个浪头,把河边一块卧岩撞得空空直响。离河不远处就是一大片杂木林,郁郁葱葱绿意盎然;其间还夹着几棵东倒西歪的老杏树,大概是因为这一带少有人光顾的缘故,繁盛的枝叶间黄灿灿的杏果又大又鲜亮,沉甸甸地挂在枝头上;山风一吹,一股鲜甜绵软的气息登时扑面而来,让人禁不住口舌生津馋涎欲滴。驮夫们一个个望着杏果大吞口水,都拿眼睛盯着大管事。大管事也走得一身是汗,撩起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抹把脸,把手一挥大度地说:“就在这里歇片刻。”听他这样说,驮夫们都欢呼一声,几个不老成的年轻后生已经丢了手里的缰绳直奔那几颗杏树而去。大管事嘴里笑骂了一句,再吩咐道,“驮架不下,抓紧时间饮马喂食……”说着话就指派两个小伙计到前面去探路。
说话间副管事也赶上来,看着河畔边树林里乱作一团,脸上就带着几分不豫。他也不好当场发作,只是沉着脸走到大管事身边,低了声音说:“……不能在这里歇,得赶紧走。前面十里地就到岳沟。过了岳沟,随便哪里歇脚都行。”
大管事咧咧嘴不置可否。这时,一个灵醒的小伙计手里用干净的白布兜了一捧杏送过来。杏果已经在溪水里洗过,饱满圆实的金黄色果实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大管事抓了一个放嘴里咬了一口,边嚼边含混不清地说道,“我知道你担心甚——不就是怕山里的土匪吗?放心,我已经派人去前面探路了,出不了纰漏。再说,咱们这几天山道走下来,半个土匪的影子也没看见,看来这山里的土匪是被官军剿光了……”
“官军哪回剿匪不是说剿光了,可哪一回又真把土匪剿光过?闯过天死了,可他手底下的人难保没几个漏网的,要是……”
大管事扑地把杏核吐出去,笑着打断了副管事的话:“当然不会剿光,也肯定有漏网的,可几个漏网的小蟊贼能掀起什么大风浪?咱们也有二三十号人,要真有不长眼睛的蟊贼敢来,咱们就来一个拿一个,通通绑起来送到官府去!嘿,一个土匪还能换五百文的赏钱哩!”就在小伙计手里抓了把杏果塞副管事手里,说道,“你也尝尝,这杏是熟透了的,一点都不涩口。”说罢便自顾自地朝树林边那块特意给他留出来的荫凉地坐下。
副管事把杏又都丢给那小伙计,急急忙忙地跟过来继续劝说:“这里歇不得!两面都是山,还有一条河,要是在这里被土匪围上,连个报信的人都跑不出去!要歇也得走到岳沟……”
大管事哂笑着也不理会他,靠着树嚼着杏,瞥了眼睛看那个年轻客商和唱书女子搭讪说话。看唱书女子的装束打扮,显然是个漂泊在外的老手,举手抬足之间眼神流转,一颦一笑中媚态毕露,那个年轻客商早已是眼神痴迷神情陶醉。即便是常年出门在外的大管事,看着那女子的风骚模样,也不禁咕地吞了口唾沫。
“……咱们这一趟已经走了十来天,眼看着就要到地方,要是一不留神出点闪失,岂不是白受了这场罪?”副管事还在苦口婆心地絮叨,希冀大管事能改主意。“虽说这里离渠州不过二十里地,到岳沟才十里地不到,可我心里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毛毛躁躁地静不下来。说到底,这里毕竟不是太平地界。不错,闯过天是被官军剿了,可你也知道,这一带又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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