筋。唉,算了!看来这读书做官的事情不适合他!比较起来,还是去当兵吃粮最简单,反正他就是孤单一个人,无牵无挂,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而且他也有当兵的先天条件,凭他的身量力气再加上点运气际遇,说不定当兵是最好的出路。可当兵吃粮说不定就要上战场,上了沙场刀枪不长眼,谁知道倒霉的事情会不会教自己撞上?他倒不是畏死,可人死总要有个价值,他总该知道自己是为了谁去拼命。不为祖国不为亲人,他上战场就为了保卫这个让他懵懂迷惑的陈家赵朝?不可能。他对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感情,不可能用生命去捍卫它。所以吃粮当兵的事情就被他从将来的出路上划掉了。做匠人和在商号里当伙计也都是路,可也有这种或者那种麻烦事,最让他恼火的是两者都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这是他最不愿意做的事一一他要是愿意看别人的脸色,何苦跑到重庆去读那个劳什子的哲学系研究生呢?要是不去读研究生,他又怎么可能鬼使神差地来到这个世界上……
就在他自怨自艾地感慨自己当初不该脑袋发热跑去考什么研究生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牛叫,“哞一一”的一声嘶鸣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倒把他吓了一跳。扭头顺着声音望过去,却只见庄子边的一处院落有一点蚕豆大的烛火忽明忽暗,影影绰绰还看见人影晃动。
他瞧了两眼,昏暗中压根就看不真切。他也没心思去关心那院落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一这里的治安状况远比他来之前的那个世界要好得多,别说他还从来没听说哪家人丢过耕牛这种大牲口的事,连小偷小摸的事情也没听说过。想来不过是勤快的农户临睡前再来给耕牛添一回草料,就又转过头来继续想自己的心事。
既然听到牛叫,他马上就意识到他还有别的出路可以走一一他还能做个佃户。他可以从别人赁几亩十几亩田来种庄稼,慢慢地在土地上挣扎刨食,然后积攒些钱置办下自己的产业,最后就象这几天雇用他帮工的主家那样,成为一个有头有脸的小地主。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坐在桌子后面,半眯缝上眼睛似睡非睡,听着婆娘把算盘打得噼啪响,再很有威严地咕哝一声“罢了留下吃晚饭”,他的嘴角禁不住咧了咧。
当然这一切都只能是他为自己的勾画而已。就象他不可能知道自己竟然会有一生中经历两个世界的那一天一样,他也不会知道明天会发生些什么事,而这些事又会给他现在的生活带来些什么样的变化。眼下对他最为紧要的事情,就是先在柳家的院落里为自己搭建一间简陋的小屋一一他实在是受不了柳老柱睡觉时山一般的呼噜声。更重要的是,按这个世界的看法,十三岁的柳月儿已经完全是个大姑娘了,他作为一个出家又还俗的和尚,住在柳家原本就不合适,要是再给柳家父女带来什么闲话蜚语,那他就真正该死了……
他早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也多次提出来要出去赁间房子单独过,可柳家父女就是不同意。无奈之下他只好改主意,在院落里先搭个小屋来把闲话的影响降到最低。
唉,即便是修个小屋也不能彻底地阻塞住街坊四邻的嘴呀!
看来再过段时间,自己还是要想办法搬出去住,实在不行,就到府城或者更远的地方去揽工,等积攒够足够的钱,再回到霍家堡来买房子。说到买房子,他不禁摸了摸腰间挂着的半瘪不鼓的荷包。荷包是大丫给他做的,一面还用红线绣着他的姓,“商”。和街面上店铺里卖的那些针线活计比较,小姑娘的针线活还是很看得过去。荷包里装着七十枚铜钱,再加上他前头积攒下的三贯多钱……离买房还差着老远一截。
他禁不住又叹息了一声,从泥地里抠出一颗石子,抡圆了胳膊,狠狠地把石子朝远远的河道里扔过去,就象要把心头所有的烦闷都扔掉一样。石子在河面上溅起了一圈水花,马上就又恢复了悠闲的平静。
他扯了扯褂子,拍了拍裤子上沾染上的泥土和草叶,就慢悠悠地朝庄子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