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终于来临时,努尔哈赤从大明回到建州。
他来送那些汉人小玩意给我时,我借着闲聊的话题,若有若无的将欣月小产,我去送补药的事淡
淡然的带了出来。
当时,我虽然故作轻松,却能真切的感受到努尔哈赤凝望着我的灼热目光,他嘴角噙着慵懒的微
笑,更加让我确信,这其实已经是他听过的不知道第几个版本的故事了。
也好!虽然身正不怕影子歪,但是这事毕竟是我挑起的,那便得由我来结束它!
那一日努尔哈赤的心情似乎很好,他也没跟我提成亲的事,在亲昵程度上也只是亲了亲我的手背
和额头。我突然发觉这样的努尔哈赤多少带了点突兀的陌生感,仿佛一个流氓突然不知怎么的,就一
下子变成了个绅士!
这种几乎是不可能的变化却当真发生在了努尔哈赤的身上!
无法解释,我只能把这种罕见的现象归纳为――见鬼了!
七月初秋,舒尔哈齐刚刚动身带着人参、貂皮、海东青、马匹、珍珠等贡品前往开原,努尔哈赤
便突然病倒了,经大夫诊治,得的竟是会传染的疠疫。消息一经确实,木栅内的女眷都慌了神,有人
悄悄的溜出去到舒尔哈齐的栅内去借住或是带着孩子回娘家,也有人提议把努尔哈赤迁出栅内到城外
去养病,总之人心惶惶,偏这个时候衮代也没有个交代,就这么看着各屋的人乱成一团。我倒也是有
心离开栅内的,可惜在这个城里我一没娘家可以投奔,二来除了栅内住着的孟古姐姐之外,我的人缘
也实在好不到哪去。第三点,也是最关键的,我知道按照历史进程,在努尔哈赤没成为袁崇焕手下败
将前,他不会那么早死。
正当大夫说努尔哈赤病得快死的时候,正当我开始对我所知晓的历史结果产生怀疑时,叶赫那边
传来消息,说是金台石悔婚了,居然把聘给代善的女儿嫁给了蒙古喀尔喀的介赛贝勒。
我无从知晓代善得知这消息后会是什么心情,也不知道努尔哈赤听到后会不会真的气得直接两脚
一蹬。但是很明显,原本憋了一肚子气的女眷们终于找到了愤怒的发泄口,不论是我还是孟古姐姐,
沦为了努尔哈赤疠疫背后的炮灰。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下,被悔婚的代善站了出来,带着满脸恐惧的霁月,两个人就这么
住进了努尔哈赤养病的屋子里,一日三餐伺候,甚至连晚上也不出来。
就这样把生死置之度外的照顾了努尔哈赤七天七夜,第八天,面色苍白的代善从屋里走了出来,
可是霁月却没能跟他一起走出来。又过了三天,我得知努尔哈赤病情好转,正在迅速恢复健康,而霁
月却被抬出了木栅,不知去向。
七月中,为庆贺努尔哈赤病愈,栅内举办了一次家宴。宴会上,我再次看到了褚英和代善。
褚英仍是老样子,自视甚高,只有在努尔哈赤询问他时,他才会显出恭顺的模样,但那也仅限于
表面,我总觉得他眼眸深处悄然隐藏了一些以前没有的晦涩光泽。
那日宴罢,散去的人群中,代善无声无息的走到了我身边。
“霁月去哪了?你之前为什么躲开我?”我直白的问他,没有丝毫的拐弯抹角,“你到底在想什
么?是害怕跟我走得太近,会连累到你?还是……连你也讨厌我了?”我想释怀的大笑,可偏生凝在
嘴角的笑容是如此的苦涩。
他静静的望着我,脸色苍白,容颜憔悴,眼眸一如温润的白玉,温柔和哀伤的气息在他眼底无声
的流淌。
“对不起……东哥。”最后,他只说了这么一句,随即黯然离开。
我的心莫名的揪结起来,似乎心口上裂了一道口子,冷风呼呼的从伤口处灌了进去,撕扯般的痛
。
那天他孤独而又无奈的背影,将会永远刻在我的心上,就犹如那道裂开的口子,永远永远无法磨
平。
因为,自那天起,代表着我们几个人之间的关系真正的画下了一个休止符。
从此,再也无法回到以前。
纯真的童年记忆,在那一年的夏天正式被残忍的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