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我跟你一起站在太阳底下,哪怕是越能清楚的看见阴暗呢?我已在阴暗里窥望光明很久了,既然真的野心勃勃,那就豁出去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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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期不知道晏迟怎么商量的徐公、镇江侯等等收拾平乐堂的残局,她先一步去了仁明殿,亲眼目睹了陈皇后的遗体,握着那只已经冰冷的手掌,芳期什么话都没有说,后来是薛妃扶起了她,两人之间,一时也沉默。
天已经渐渐亮起来。
一夜未眠的人很多,芳期也并非第一次经历一夜未眠,现在她就听着芳舒在回忆当年的秋凉馆,有一次秉烛而谈至朝光清澹的时光。
“我多想回到那时候啊。”芳舒说,此时两眼含泪:“能不进淮王府该多好,就算我嫁给彭子瞻,总不至于历经后来的一切,三姐,你说当时我要是听从老夫人和大夫人的安排,人生是否当有别样光景?”
“也许。”芳期也极怅惘:“你和二姐不一样,彭子瞻虽不是个良人,他的父母更是重利轻义,可覃门势在,他们谁都不敢为难你,你能和世上绝大多数官宦门第的闺秀一样,相夫教子。”
“可没有后悔药。”芳舒掩面,蜷缩着身体:“三姐既来了,说明湘王到底还是掌控了大局,安儿虽能继位,但我的命运已经注定,阶下囚,永难见天日,安儿能知道的事是我害杀了他的嫡母,后畏罪自尽……”
芳期看向芳舒,神色里那丝怅惘渐渐的褪失。
“阿期,你不会活着,你会被处死。”
覃芳舒仍然是掩面,但肩脊已然不受控制的绷直。
“彭何氏当年折辱我,你为我打抱不平才当众顶撞她,就此不能再嫁入彭家,后来才进了淮王府,你的命运的确是因我而改变,可你无法再引我自责愧疚,故此保全你的性命。”芳期干脆点明了覃芳舒的“徒劳”:“你现还怀侥幸,你想留下性命来盼等日后,你以为终有一日,安儿成年了,就要亲政了,届时朝堂必起纷争,你就还有机会出囹圄涉权争。”
芳期说完又缄默,她看向这间值舍细密的直棂窗格,透显朝阳新升时的霞光,世间的一日初始,芳舒的一生却将过尽了,其实就在昨夜之前,她都没预料到会有此一场决别,不曾准备好,可生死祸福就是如此,往往用太长的时间酝酿,发作却在仓促之间。
哽咽声,短促又沉闷。
手掌移开,芳舒的泪眼里已是遍布冷漠。
“湘王妃说这么多,无非是讲咎由自取四字,可我真的就该以命抵偿么?是,我的确杀了人,手上染了血,但这世间的凶徒不是仍有逍遥法外者?覃芳姿也是个杀人犯,她杀了彭子瞻,可湘王妃不是仍然助纣为虐纵容她逃脱罪究?为何就非要置我于死地?说到底,覃芳姿所杀的人与你无干,而我,会损及湘王及你的权贵,所以我才必须得死是不是?”
覃芳舒终于不再作态,她也终于像是松了口气,仿佛沉甸甸的肩头这下子终于轻松了,面临最恶劣的结果,竟如终将获得最彻底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