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俷愕然扭头向蔡琰看去,却见蔡琰粉腮羞红,垂着头,连那雪白的颈子,也红了。
顺势往下看,那臃肿的腰身……
董俷啊的一声大叫,“姐姐,可是真的?”
蔡琰嘤咛了一声,算是回答。
可董俷的脑袋瓜子里,却变成了一片空白。
听上去有点扯,可,可,可我要做爸爸了吗?董俷还真的没有做好这个思想准备。
要知道,他现在还不到十六啊!
蔡邕阴沉着脸,“第一件事是要立刻成亲……日子嘛,我会挑选,你父亲那边,我也会派人通知。总之,这件事情要快。我可不想日后成为雒阳那些人口中的笑料。”
连着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董俷总算是平静下来心情。
“晚辈全凭先生做主。”
“第二,你日后要好生带我这女儿。这孩子才华虽有,却也有些忒命苦了……”
“俷绝不会让姐姐受半点委屈。”
“第三,我膝下仅有这一女,你们将来有了孩子,要跟我蔡家的姓,算是传递我蔡家的香火。”
“父亲,你太过分了!”
蔡琰有点恼了,开口娇嗔责怪。
也难怪,这香火之事,素来是很重要。当初蔡琰嫁给卫仲道的时候,蔡邕没能提出来是因为他一来正倒霉,二来卫家势大。可现在不一样了,故而就很直接的提出了要求。
董俷却不甚在意。
姓什么并不重要,不管姓蔡还是姓董,不都是自己的孩子?
“姐姐莫说,这件事我同意……先生一人在家,总难免孤单,有个孩子在身边,总是一桩乐事。不过先生,以我看您不如搬去我那大宅门内住,大家也好有照应。”
蔡邕冷笑一声,“天天听你那巨魔士喊杀吗?算了吧,我还是在这里一个人清净的好。”
“敢问先生还有没有吩咐?”
“现在没想起来,等想起来再说……不过小子,从今天开始,你不许见我女儿。”
“啊……”
“大婚时间,我选定了日子自然会告诉你。但是在此之前,你绝不许再来打搅昭姬。”
“这个,我同意。”
蔡邕板着脸,“好了,你回去吧。我还有些话要和昭姬说……对了,找人来提亲,这可是大事情,莫要给忘记了。还有,你最近老实一点,别再外面招惹是非。”
“那,我先告辞了!”
董俷恋恋不舍的看了蔡琰一眼,随着蔡安走了。
“父亲,你这是干什么?干嘛要如此难为他呢?”
“你这丫头……”蔡邕的脸色缓和了很多,“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要说起来,他董家也算是家世清白,配的上你。可这小子你也看到了,执拗的很。蛮劲儿上来,那就什么都不顾了……我不给他个下马威,将来你万一受了欺负,又怎么办?”
“可是……”
“你不要可是了,这件事我做主,就这么定。这些天给我在家里好好的呆着,没事别乱跑。今天袁家的人跑过来也向我提亲,被我赶走了。可我担心,他们不死心。”
“女儿知道了!”
“还有,你之前编纂的那本敕勒川文集……敕勒川公子,莫非就是那个丑小子吗?”
蔡琰含羞点头,“正是。”
“哈,我倒是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有这等本事?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不错,不错!”
“何止呢,他的本事可不止这一点!”
“他啊他的,他是谁啊……丫头当真是不知羞,还没有过门呢,就替他说好话了?”
“父亲……”
蔡琰娇嗔一声,然后对刚送走董俷,重又回来的蔡安说:“安叔,烦你将我房中的敕勒川文集拿来。”
蔡安答应了一声,一溜小跑的走了。
不一会儿,就见他捧着一本书册走进来,递给了蔡琰。
蔡琰翻开书册,递给了蔡邕,“父亲,你看看,这可是他做的六经注解。”
“哦?那丑小子还能注解六经?”
蔡邕这回倒是真的有点出乎意料之外,从蔡琰手中那本被装订的整整齐齐的《敕勒川文集》,翻看了两页道:“这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符号?哪里有什么注解啊!”
“您听我解释嘛!”
蔡琰打起精神,把她在牧场抄录下来的六经详细解说了一遍,然后指着那些标点符号说:“父亲您看,这些符号,就是出自他手,每一个断句,每一段间隔,岂不就代表了他对这《尚书》的理解吗?这些符号,称之为标点,若能流传出去,对天下士子,莫不是一件大好的事情……您编纂的那《汉纪》,若有这标点注解,不更容易理解?”
“唔唔唔……”
蔡邕的眉头从一开始的紧锁,渐渐的舒展开来。
“哈,没想到,这丑小子看上去粗鄙,却还有这等本领。恩,不错,不错……这些符号看似简单,却有奥妙无穷。当细细揣摩,才能理解其中的含。不错,不错!”
蔡琰很骄傲的说:“父亲乱说,他哪有粗鄙。人虽长的丑些,可这心却是好的。”
“哼,还说不为他说话吗?丫头,你那点心思别以为能瞒过我,是想要我这老头子豁出去这张脸,为那丑小子张目,对不对?”
“父亲……”
被看穿了心思的蔡琰,再次粉碎羞红。
“女大不留人,也罢,也罢……那丑小子人难看了一点,不过我还算是对他满意。”
蔡邕合起书,笑呵呵的说:“那这本书就留在我这里,赶明儿让人把他的注解都给我送过来,我好好的看一看。若真的如你所说,他才华出众,我豁出去这张老脸也是没所谓的事情。娘的,为甚我赔了一个闺女不说,还要腆着脸给女婿张目?”
“父亲,您现在说话越来越粗鄙了!”
“有那粗鄙的女婿,我就算想不粗鄙,恐怕也难了!”
蔡邕说完这番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片刻后,他止住了笑声,幽幽叹了口气。
“父亲,您又叹什么气啊!”
“傻孩子,我是在为那阿丑担心……他此次入京,本来就是为质子的身份,看似风光无限,可实际上呢,却是步步凶险。也是这小子的运气好,何进、袁隗和阉寺都不想找他麻烦。否则就凭他气死那许子将,就够他喝上一壶……那许子将死了就死了,却偏偏给他留下了一个‘恶汉’的评定,只怕这将来,可有的麻烦。”
蔡琰闻听这话,顿时紧张起来。
“父亲,那怎么办?您倒是想想办法啊!”
“我能有什么办法……这月旦评的名声一经评定,谁能推翻?而且你们这一成亲,势必要恼了袁家。我是担心,袁家的人不肯放过你们,这可比月旦评的名声更凶险。”
“啊,那可如何是好……父亲,要不,我不嫁了!”
“屁话,你不嫁,那孩子生下来怎么办?难道让他做那见不得人的私生子不成?再说了,也可以趁此机会,和卫家了结那些是非。你一日不嫁,和那卫家就脱不了干系……这样,我立刻进宫,请皇上把你和卫家的关系断了,你早早嫁过去为好。”
“可是阿丑他……那袁家怎么办?”
“袁隗要是因这件事而算计阿丑的话,那我豁出去这张老脸,也不会和他们善罢甘休。”
蔡邕说着,那脸上流露出了坚定的目光。
扭过头,看着墙上的那副字,突然冷笑一声道:“大不了,大家就来个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难不成咱们这些光脚的,还会怕他那些穿鞋的吗?”
蔡琰闻听,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