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友重逢,不似上回一般彼此防范隔阂万里,反而有一股无形默契。舒残颚疈
顾东篱揶揄一句后,先抬双臂行了个礼:“微臣见过王爷,恭喜王爷大胜回朝……”
凤玄抿着唇,却忍不住一股子笑意:“何必客套?”
顾东篱将那打心里透出来的快活笑意看在眼里,心里又是一叹,想道:“先前跟他虽然交好,也算是他在京内最数得着的友人了,但却也鲜少见他露出此等笑容……我倒不知,是该为了他高兴,还是……”
顾东篱便也微笑着轻声道:“微臣看王爷春风满面,必然是喜事连连了?”
凤玄仍保持那种笑意,却拿眼睛略白了他一眼,上前一步,抬手便按在顾东篱肩头:“许久不见,你倒是变得客气起来,一口一个王爷,不似昔日叫‘瑞望’的时候了?”
顾东篱想到接宝嫃入京后两人见面那副冷若冰霜剑拔弩张地样儿,也哼了声:“微臣觉得,还是要有些礼数比较好。”
凤玄笑看他一眼:“行了,你少如此……我知道你心里大概还是怪着我的……不过,我倒是要谢你。”
“谢我什么?”
“我不在京的时候,多亏了你护着宝嫃,我听说了,最后你甚至想抗命也要保全她安危。”
顾东篱听了这句话,心窝子里暖暖地,却偏道:“得王爷这句,可实在是不容易,其实我先前当着王爷的面儿应下了的,我怕若是完不成便无面目见故人……又或者,这故人一怒冲冠为红颜,微臣这个昔日的好友……恐怕也是人头难保,于是便只好无奈了。”
凤玄哈地笑了出声:“藏洲,我才刚回来,你就不用这样冷嘲热讽吧?先前的确我有些不对之处,但顾尚书你大人大量,休要再惦记着我的不是了。”
顾东篱见他服了软,才一笑,看一眼那紧闭的大殿门扇,便往旁边走开了一步。
凤玄见状,就也走了过去,两人并肩而立,望着玉阶下面的宫院,远处是碧蓝天色,风起云涌,站在此处,眼前诸般景致看得格外清晰开阔。
顾东篱望着巍峨皇城,风景如画,心里有些怅惘,隔了会儿,才慢慢开口,问道:“以后……是如何打算的?”
凤玄道:“我想陪着她去乡下。”
顾东篱虽然早就猜到他是如此想法,亲耳听他说出,还是不由地一震,却又默默说道:“已经说定了么?”
凤玄道:“近来倒是没说,但是我知道她心里是这么想的,当初进京的时候就百般不愿……不过身不由己而已,如今事情都毕了,朝堂上靖平无事,经过这一战,也彻底肃清了蛮部残余,朝廷里头已经不需要我了。”
“可是有些人需要,”顾东篱冲口说道,说了这句,却又哑然,“就算你为江山尽了力,可是……毕竟你的出身地是此处,还有皇上……太子……以及……”
凤玄沉默了会儿,终于道:“藏洲,其实你知道的,我着实的不喜欢这里。”
顾东篱本来并没什么,听了他这句,赫然却觉得几分心酸,那眼睛也有些异样:“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
当初的凤玄,就宛如一个铁石之人般,素来不苟言笑,没有过多的七情六欲,当时他虽敬爱他,可是心里未必也不是这么觉得的……可是现在……
凤玄听出他语气里的一丝落寞:“藏洲,倘若你知道我跟她……在乡下过得是什么日子,你会羡慕我的。”
顾东篱听了,才轻声一笑:“你……你这人……”
他自诩是最了解凤玄的,可是凤玄在某些方面却常常出乎他的意料,让他无法捉摸。
诚然,“功成名就”后“归隐田园”,其实也算是顾东篱的一个梦想,自古以来文人墨客骨子里基本上都有这样一个梦,但那不是一种生活的选择,而像是一个圆满的句号,在所有的梦想都达成之后,选择那样飘然出尘的一种生活态度。
但那最早也是在二十年后,如今他正当壮年,正要在朝堂上踌躇满志的时候,此刻急流勇退,只会被人嘲笑。
何况如凤玄,还是皇亲国戚,当朝唯一的带兵王爷。
故而在顾东篱看来,这一切都是有些不可思议的。
顾东篱不知说什么好,揣着手看凤玄,却见他负着手,脸上仍旧是那种淡淡地丰足的笑意,顾东篱心里反复想来想去:“罢了,横竖是他喜欢的,我又何必杞人忧天……何况这么多年,他也委实不易,出生入死地……又有谁能够说不许他走?是了,横竖他喜欢……便让他自己做主吧。”
顾东篱转了念头,便道:“她呢?”
凤玄道:“哦……进了殿内,不知怎么了,只传她,不传我。”他正在有些焦急,此刻见顾东篱问起,就道,“你说会是何事?”
顾东篱从方才同他相见,就见他始终是一副云淡风轻之态,如今说起宝嫃来,脸上才多了真切地担忧之色,顾东篱忍不住又是一笑。
凤玄问道:“笑什么?说起来,我是越来越有些琢磨不透皇上了。”
“皇上怎么也是你的……”顾东篱扫他一眼,“若是你都琢磨不透,还用得着问别人么?”
凤玄苦笑:“我原本是知道几分的,可经过昨晚上,却又有些猜不透。”
顾东篱琢磨着:“你担心皇上对宝娘子不利?”
凤玄神色一变:“会吗?”
顾东篱瞧着他那副紧张的表情,连身子都微微侧转,似乎只要他说一个“会”,他就会立刻毫不犹豫地冲进大殿里去。
顾东篱又惊愕又觉得好笑,不敢跟他玩笑:“放心,我觉得不至于。”
凤玄稍微松了口气,却又皱眉:“不行,她身子有些不好,接回来的时候睡了一路,今天早上太医还说……进去极长时间了,……我得去看看。”
顾东篱瞧着他似没说完,便道:“对了,太医去看过了?怎么说?”
凤玄道:“就是说有些儿不太妥当,不过也没大的凶险。”
顾东篱皱眉瞅着他,便不言语。凤玄瞧着他眼神古怪,便道:“怎么了?”
顾东篱咳嗽了声,道:“你上回……离京的时候,可知道出了何事?”
凤玄见他忽然提起这个,便道:“我原本是不知道的,后来宝嫃让人把那只小老虎带给我,我看着她的表情,手势,便也知道了。”想到那一幕,又心酸,又欣喜。
顾东篱道:“那你可知道,在那之前,太医也去诊断过,因为宝娘子腹痛难忍……”
凤玄却不知道这个,顿时脸色发白:“竟有此事,怎么回事?”
顾东篱又咳嗽了声:“你自己做的,你不知道?”
凤玄大惊道:“我哪里……”忽然之间想到了那件事,顿时之间雪白的脸色有些慢慢地发红,“我、我当时……不知道……”他不知宝嫃当时有了身孕,那时候情难自禁,一番翻云覆雨,才导致宝嫃腹痛危急。
顾东篱哼了声,说道:“这回宝娘子出京,我也捏了把汗,似乎也极不容易的,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可得留神着些,我好歹也是有过两个女儿的人,有些事儿,该克制你须要克制着些。”
当初太医对他说得话,他总算找到机会如数奉还给原主了,感觉像是出了一口气。
凤玄果真不负所望地红了脸,一脸少见地羞赧,片刻才憋出一句:“我……知道了。”
顾东篱本正暗笑,见状心头一动,又疑惑又微微惊讶地:“你不会是……”
凤玄心虚地瞄他一眼,赶紧转了头:“我要进去看看……”
顾东篱正要再问些不宜交谈的话,见凤玄逃也似的往前,这话也不用问了,心里也明明白白地,恨不得捧着肚皮大笑一番。
那边凤玄红着脸揪着心地想要进大殿,刚快要到了时候,那大殿的门却又开了,见宝嫃慢慢地正走了出来。
凤玄一看,见她无恙,顿时放了心,便迎上去,喜气洋洋地像是至宝回归怀中:“娘子,你没事吗?”
宝嫃脸色尚好,闻言含笑看他一眼:“我没事的。”忽然见到顾东篱慢慢踱步过来,便忙要行礼:“顾大人……”
凤玄同顾东篱急忙制止,顾东篱道:“不敢当,宝娘子,以后不可呼我大人,更不能行礼,不然有人要不答应的。”
宝嫃微微惊讶看他,凤玄有了娘子,却忘了好友,把顾东篱抛在脑后,只望着宝嫃道:“娘子,他在里面跟你说什么了?”
宝嫃张了张口,道:“回去跟你说。”
凤玄听了这句,便觉心满意足:“好。”
顾东篱见他说走就要走,便道:“你也不问问是不是还要传你进去?”
凤玄道:“你不是来了么?我瞧着是找你有事,何况……我跟皇上,也实在没什么话说。”说到这里,便觉得宝嫃轻轻捏了自己一下,凤玄就不言语了,只说道,“藏洲,我先回府了,你有空儿便去吧。”
顾东篱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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