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紧紧相连。
他逃不了。
不可观遵循着月枝的位置,从高空落下。
远处大地的深坑里,宁长久抱着半昏迷的,犹在轻哼的少女从深坑中爬出,他用白银之剑拄着自己,向着世界树的方向眺望。
‘不可观是一件兵器。’
八年梦境中,师尊的话语轻轻地在耳畔回响。
在原本的计划里,不可观是要升上天空,撞向暗主的。
如今,不可观落向了人间。
他以‘同心’将计划告知小龄,让她趁机以月枝刺杀暗主,月枝本就是控制不可观的圣器,他以月枝将不可观引至此处,当空坠下。
它落得并不快,却带着凌驾于一切法则的骄傲,好似人间神国易主无数,但它依旧是那隐于世间的唯一王座。
“最后一剑,我还是没能杀掉人哎……”
心湖中,短发凌乱的柳希婉陪他一同望着远方,话语中充满了遗憾。
“没有关系的。”宁长久柔声道:“在以后的时代里,评判一把剑好不好,应不会取决于她能不能杀人了。”
“会有那样的时代吗?”柳希婉问。
“会有的,不信的话,我陪你一起去看。”
宁长久这样说着,狂风迎面而来。
白雾笼罩的不可观抵达了地面。
暗主咆哮着,惨叫着,以双臂死死地撑着不可观厚重的底部,但不可观的坠落已势不可挡。整个不可观,最早被叶婵宫设计出来,便是弑神的绝对兵器,它由不可观的弟子以及一整个大河镇的镇民花费了数百年时间联手打造,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动用。
不可观或许杀不死身为‘万能者’的恶,却足以杀死这个寄生在世界树上的毒虫。
道观碾在了大地上,暗主的身影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被吞没,世界树的庞大根系被死死地压回了地面,如被桃木剑镇杀的鬼。
世上最大的桃木剑,当然就是最强大的道观本身!
暗主手臂弯曲,崩塌的身躯被渐渐淹没,磅礴的伟力将他彻底碾压。世界神树宛若被巨斧劈开,王座亦是分崩离析,这位登基的新王骨骼尽碎肉身扭曲,于剧烈的惨叫声中被碾死,碎裂的尸体压入了大地深处。
清风徐来。
不可观兀自起着白雾,大山隐在烟缭雾绕间,观与镇的相隔处,荠麦青青,他们种下了五棵树苗也参差不齐地生长着。
宁长久手持白银之剑,怀抱小师妹,遥遥地看着台阶尽头的道观。
不知是不是少了关门弟子的缘故,观门依旧半开着。
他想要走入大河镇,走入不可观,却没有了力气,只能远远地抱着小师妹,对着道观深深一礼。
与此同时,太虚中,世界线终于收束。
大师姐与二师兄飞快来到了他的身后。
他们相信小师弟,所以也不询问缘由,只想带他离开,为他疗伤。
宁长久却摇了摇头,双脚生根般扎在大地上。
“我就在这里吧。”他说:“我在这里等师尊回来。”
大师姐与二师兄对视了一眼,轻轻叹息,不再多言。
他们一动注视着道观。
直到大地的震颤彻底平歇。
这是神话传说中暗日降临的末世,却是人间崭新的时代。
……
……
宁长久不知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也不知道自己醒来是什么时候了。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自己的金乌神国。
毕竟,重伤的恶还在金乌神国之中。
他猛地从床榻上坐起,瞬间清醒。
他发现,恶不知何时,已离开了金乌神国!
强烈的不安涌入心头。
恶只要见到了星辰,就能再度成为‘全能者’,他的伤势会很快得到修复,而恶的眼里,修真者皆是敌人,是要被杀死的……谁能挡住恶的屠刀?
不可观一片寂静。
宁长久心中生出了极为不祥的预感。
毕竟,自己醒来的时候,嫁嫁她们应会守在身边的才是,可现在……
宁长久环视四周,正当他要打开太阴之目时,一个小姑娘从道观外走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偶。
正是诗。
宁长久看着这个心魔劫中初见的,粉雕玉琢的少女,眉头皱起。
“宁长久,你醒了啊。”
诗看着他,笑着说:“我们是来与你告别的。”
宁长久看着诗,又看了看她身后那名为恶的人偶,人偶一动不动,很是安静。
“到底是怎么回事?”宁长久问。
诗向他解释了他昏迷之后的事。
宁长久晕倒后,金乌神国缺少陆嫁嫁与雪瓷的镇守,让重伤的恶逃逸而出,众人去阻止恶,可他们皆不是恶的对手,就在那时,原君带着诗赶来,这对分别了七千年的兄妹,终于相见。
诗阻止了恶。
在过去,全知者与全能者本就是相辅相成的。
全能者为全知者提供保护,全知者则是全能者的另一半大脑,帮助他更新知识。
诗得知了真相,原来天榜中的黑衣少年是恶魔,眼前的人偶才是自己真正的哥哥,他在天外等待了自己数千年,心魔劫时,自己还一度戏称他为掌柜的。
她哭了很久,也不知是为什么而哭,有可能是为假哥哥的欺骗与死去,也有可能是因为与真正哥哥的相逢。
最后,诗握住了恶的手,为他更新了知识,重构了人类的定义。
如今恶的脑子依旧迟钝,唯一的信念还是守护人类文明之火不灭,只是人类的文明已不局限于凡人了。
宁长久终于放松了下来。
“你们打算去哪里?”他问。
诗轻声道:“我们打算隐居人间,默默地守护文明,直到消亡为止。”
他们本就是前代人类耗费巨大心血创造的,他们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
宁长久微笑着点头:“若有困难或觉得无聊了,可以来寻我们。”
诗淡淡地笑了笑,也点头。
宁长久环顾四周,问:“对了,师尊她们去哪里了?”
“姮娥仙君啊……”诗咬着指头,环顾四周,神秘兮兮地笑了笑,道:“姮娥仙君一直在等你呀,大家知道师尊在等你,所以都识趣地走开了哦。”
“等我?”宁长久刚醒,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喏。”诗点了点头,从袖间摸出了一样东西,“这是先前打架的时候,你散落在地上的,姮娥仙君让我等你醒时代为交给你,她还说了,若下次再敢把它弄丢,为师可就要生气了。”
诗模仿着姮娥的语气,威仪十足。
宁长久看着手中那封熟悉的婚书,轻柔微笑。
诗与他挥手话别,离别之际,诗歪了歪头,问:“待子时天悬玉蟾?”
宁长久将婚书仔细收好,话语静穆:“再上白云观。”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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