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血肉模糊让人万般不适以外,还有一条纤细的胳膊和一条大腿从模糊下半伸出来。饶是见过不少浑事,萧影目中亦是变色。
“他是?”
“……我哥哥。”阿酒低头,用力咬唇。
血丝丝往嘴里窜,可他并没有感到多少疼痛。
母亲的死他疼了一次,如今相依为命的哥哥也替他去死了,他开始麻木。
萧影叹了口气,这是个可怜孩子啊。
眼风一扫,他发现阎惜泪正扒在帘边怯怯往里看,脸色不免缓和两分,对她招手。阎惜泪立刻跌跌撞撞跑过去。
阿酒看到小小的阎惜泪,眼神变了变。那么小,那么软,那么娇嫩的小女孩,他从未见过。
而阎惜泪也有所感应一般,朝他看去,先被他身上的血吓得躲去萧影身后,而后发现他的眼神闪闪发亮,对她充满好奇,于是胆子也就渐渐大了起来。她试探着朝他挪去,见他右手还在滴血,“哎呀”一声,也顾不得怕不怕了,柔软的手指小心翼翼触了触他的手背,轻轻问:“哥哥疼不疼……”话没说完,她已经感同身受地红了眼眶,纤长的睫毛颤抖,眼泪就这么骨碌碌落了下来。
……
阿酒跟萧影回了往生门。
确切的说,是因为阎惜泪那一声“哥哥”,让他生出恍惚,让他以为自己在这世上,身边还有一个人陪着,他不是孤单的。
而那个时候他也无法考虑太多,自己无亲无故,留在房间里,末了也只能收监入狱,杀人偿命。他不是怕死,只是觉得,阿钱用性命和身体换回来的机会,他不能就这样浪费掉。
于是到了往生门后,他格外刻苦卖力。
自从知道往生门中实力说话,他更坚定自己要去那高高在上的位置。
在这样的信念中,他和阎惜泪,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长大了。
……
“三哥,很快我就可以去任务了。”阎惜泪趴在他的药缸上,娇娇笑着。
不知不觉她已经从三四岁的奶娃娃长成个十七岁的大姑娘了,今日她红衫红裙,一瀑青丝随意散着,只挑起两缕随意绾了个如云髻,看上去分外慵懒妩媚。
目光和她接触一瞬,他默默错开。
也是后来他才知道,当年那夜,萧影的目标是带走天生媚骨的阎惜泪,而不是他。他充其量只是个顺手救走的,意外。
阎惜泪眨着清亮的眼睛,偏头看他不言不语,便勾起一缕发丝,像以前那般去扫他的脸。
只是今日他显然没有陪她玩闹的兴致,淡淡一笑后,推开她的手,又继续低头分拣药渣。
阎惜泪瞬间变了表情,闷闷不乐。
“我可以去任务,你都不替我高兴!说明我是个有用的人了呀?”她笑得天真。
他抿抿唇,不知怎样和她说。
这刻的她还是如此天真烂漫,无忧无虑,即使天生媚骨,却还是清澈得像一块水晶,不容人玷污分毫。
可惜……
天生媚骨,不过是以色事他人,来完成任务。
他知道,但他不能阻止。
从手边的药匣子里取出一个瓷瓶,他拔开瓶塞,倒出一颗褐色药丸递给她:“这是门主的意思,任务完成后,一定要服下它,以免……”
“以免会有孕,到时候就麻烦了,”阎惜泪接过他的话,“我都知道。”捏了药丸用帕子仔细过好,放入怀中。而后她巧笑嫣然:“我走了?”
“嗯,去吧。”
看他毫无波澜,阎惜泪红唇微抿,唇角牵了牵,转身往门外走。
只是她很不甘心,她不想把自己清清白白的身子,交付给一个任务。
将要到门口之时,她身形顿住,蓦然转身。不待他反应过来,她已如灼灼火蝶一般,张开双臂扑入他的怀中。
“清风哥哥,让我跟你好不好?”
“……”他心头一跳。
顾清风是门主夫人生前给他取的名字,寓“回顾过往,皆如清风”之意。他很喜欢,但一直别扭,因此不让旁人叫。
如今被阎惜泪软软糯糯一唤,只觉得浑身连同骨头都酥了起来。
“泪儿,你先——”
站好。
他没机会说了。
阎惜泪这些年练的就是此道,手段配以她天生的媚姿,只要她想,没有男人能拒绝。
缠绵过后,没有旖旎,只有凉彻骨的寒意。
顾清风头回对她生气,几乎暴跳如雷,清醒的那瞬间,将她用力推开。
“你这是做什么?!”
阎惜泪从未见他如此生气,盈盈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又转,在即将要落下之时,她先一步用手背抹掉了它。
“没做什么,”阎惜泪做出毫不在乎的模样,“不用多虑,我只是想看看,自己到底有几分本事。”她的声音隐隐发颤,但她却高高扬头,撇着唇角。
顾清风不愿再和她多说,捞起一旁锦衣,朝她身上抛去。
……
很长一段时间,顾清风都没有见到阎惜泪。
只是偶尔听四刹秦芽说:
“五妹任务信手拈来。”
“我在她这年纪的时候,根本就不敢接大任务。”
“不得不说天生媚骨真好啊,男人就吃这一套。”
“唉,就是可惜了,五妹这样,门中没有谁会娶她吧……年轻时候还好,老了就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了。”
字字句句,像针,刺得顾清风有些透不过气。
这次秦芽又来了,还是一如既往说着与之前相差无几的话。不过末了她向他伸出手去:“药呢?”
“什么?”
“那个药啊!”秦芽双颊微红,“话说回来你跟泪儿是不是吵架了?她以前不是很喜欢粘着你嘛,现在都差我来跑腿了。”
顾清风心里微微一跳,瞥了秦芽一眼。好在她素来大大咧咧,很多话只是说说而已,连她自己也不放在心上,顾清风见她并不追问其他,也就松了口气。从药匣子里取出瓷瓶,问她:“要多少?”
秦芽像看白痴似的上下看他:“泪儿的任务铺天盖地,当然有多少来多少,难不成你想只给一颗?泪儿有了孩子你养啊?”
被秦芽怼得哑口无言,顾清风将匣子里剩余的三瓶全部拿出来,递给她。见她对这药并不在意的模样,他忍不住开口:“你让她……少吃。”
秦芽敷衍挥手:“知道了。”
入夜,顾清风辗转难眠。
阎惜泪那样做,他无疑很生气,只是他不知自己有什么资格生气。
就像她的任务,他从最初隐隐不快到如今一听就心如火烧,却还是没有任何办法去指摘她一句。
原因很简单,他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他不配。
纵使已成为往生九刹之一,曾经那段卑污的过去,还是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没什么能给她的。
“咚”。
门外一声短促又明显的撞击,像是有人在外面徘徊迟疑,良久后才伸手拍了一下。
顾清风心有感应,当即起身开门。
月光朦胧,细细碎碎撒在她的鬓边,让她看上去美丽又脆弱。而她泪眼婆娑,望着他说:“我不太舒服。”
那样的眼神,是再隐忍的人也藏不住的难过。
……
阎惜泪病了,是他不会,却能轻而易举激起他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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