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眼,全身肌肉都在缥缈的音韵内放松到了极致。
恍惚中,似乎有成片的树叶在随风摇曳,像是包裹薇蕨的林海,像是浮云内滑落的雨点。
叮——叮————叮——————
紧接着,残塔处,三声悠扬的清鸣。
每一次都更加纯净,更加孤寂。
霎时,天地间仅残存着袅袅余音,回荡,蔓延,层叠,消融,最后潜藏进迷幻与现实的边界,如同从未来过。
不知不觉,我的嘴角弯出了一抹微笑。
“吱——”
在意识归来前,一阵轻细的摩擦声响起,那是陈旧的木门特有的符号。
我疑惑地睁开眼,旋即便在巨大的震撼中逐渐无法自拔。
生命。
那些逝去的生命都回来了。
视线中的所有角度,所有方寸,全都覆盖着盎然的绿意。
阳光从未如此充盈,照耀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巨大的树冠穿行于楼宇后的每条街巷,几株幼苗蹑手蹑脚的摘着屋檐下沉甸甸的果实。天穹之下,五彩斑斓的鸟雀画出优美的弧线,广袤无垠的草坪上长满了鲜艳的花朵。
而每颗不论高低的树人手中,都捏着一颗颜色、样式各异的铃铛。
终于,被托在半空的幼苗终于摸到了橙黄的果实,被弥漫的光辉所笼罩,它兴奋的高举起手中淡紫色的铃铛,全身的枝条都在轻微地颤动。
接着,画面消失了。
我还是没听到下一声铃音。
眨眼过后,只有龟裂焦黄的土地。
“怎么——”
猝然,难以言表的孤独喷涌而出,我像是疯了一样冲出空地,跑到先前看见的街道之上。
然而左右,再没了那亦幻亦真的景象,无边的尘埃被寒风送至半空,失去支撑后,再摇晃着落回地面。
我大口喘着粗气,可胸腔依旧憋的难受。
从城市边缘到残塔的这段路,我是全程狂奔下来的。
我渴望一个解释,一个回应,曾经生机洋溢的城市,为何变成了如今的沧桑?那高塔之上的闪光,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要让我们做这些?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些画面?
“咳!呵——”
在距离塔楼几百米的位置,我慢慢定住了脚步,而右侧不远处,是瑗同样急切的身影。
“你!你也——”
听见她的问询后我挣扎着点了点头,继而抬起手臂,指向了塔底唯一的一片翠绿。
不需多说,瑗立刻心领神会,在她的注视下,我也拼劲全力跑了起来。
短短的路途,转瞬及至。
“喂!刚才,刚才那些——”
未等气息喘匀,我便扯着嗓子朝几步开外的树人喊道。
但话道一半,就失去了继续的理由。
树人依然纹丝不动,无数蜷曲的根须,此时也扎进了泥土当中。
我心里一沉,踉跄的定在了原地。
虽然眼中仍然是熟悉的颜色、结构,可我却能感受到,它抛弃了某些至关重要的部分。
“喂?怎么回事?你没听见吗?”
瑗似乎还没察觉,她几步便窜到了半身高的幼树边,伸手摇晃着它还不及手腕粗细的枝桠。
刺眼的阳光下,脱落的叶片水彩般泼洒在地,像极了一副出自大师之手的惊世画作,可这画卷的主角,只是株单纯的绿树。
猝然,树冠间反射出一线光芒,我抬眼望去,那是枚淡紫色的铃铛。
“喂!你怎么不动了?为什么要待在这儿?你在等什么啊?啊?!”
瑗的声调开始走样,字词间夹杂着明显的哭腔。
“瑗。”
轻喊着,我死死注视着少女遍布血丝的眼眸。
我知道这会有多残忍,但已经没机会再等了。
现在,我需要利用她的悲伤,将之转变为对我的恨意,和前进的动力。
我笑着开口,心情从未如此释然,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