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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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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棠一下飞机,感觉进了毒气室,北京整个三月,雾霾的天数超过了二十天。

    西棠来北京,见唐亚松导演,参加剧本讨论会,进行拍摄前期的准备。

    三月的最后一天,西棠终于见到了秦国淮。

    那是在华影唐亚松的办公室,西棠按照每天的行程惯例,去跟编剧老师上课,那一天,她推开门,只见一个男人坐在沙发的中央,穿一件白衬衣,灰色西裤,头发没有做造型,是略微长的黑发垂落在额头,他听到推门声,略微抬起头来,那张英俊得光彩照人的脸,五官和屏幕上的那张脸是一模一样的,皮肤状态却比屏幕上看起来稍微老一些,眼角有几缕浅浅的皱纹。

    那是西棠无数次,在荧幕上凝望过的那张脸。

    尽管知道他迟早会来,但那一瞬间,还是愣住了。

    旁边的演员笑着说:“淮哥,芳菲来了。”

    芳菲是西棠在剧本里的名字。

    西棠走进了几步,在沙发前站住,喊了一声,“秦老师。”

    感觉自己嗓子发紧,声调有些奇怪,心跳得很快。

    那一瞬间,脑子里太多往事闪过,他贯穿了她整个青春年少的时光,墙上贴着他的海报,爱看他的片子,到后来对着他的戏揣摩演技,幻想自己在和他对戏,到现在真真切切地面对着同一张面孔,西棠的脸瞬间微微涨红起来。

    秦国淮本人很和气,也很平静,站起来和她握了握手:“黄小姐。”

    早上开剧本讨论会,座中有秦国淮,西棠很认真,有些害羞,话也没有多说,幸好没人注意到,开完会阿宽进来接她时,她觉得晕眩,氧气吸不进,阿宽还以为她饿到了低血糖,赶紧给她剥糖果,旁边剧组里的编剧助理小何问她:“西棠,下午还去北大街吗?”

    西棠点点头。

    “那下午见喽。”

    《春迟》的剧组筹备会第一次在北京开时,导演唐亚松就给全部演员每个人发了一张借书卡,借书卡上的地址位于北大街胡同的深处,是北京的一个私人藏书馆,里面收藏了大量私人家庭留下的从建国时期到现在,尤其是动荡时期珍贵的家庭书信,照片,和保存下来的文献和刊物。

    西棠在北京的这十多天,基本每天下了训练课,就去图书馆。

    那一天下午,西棠正在书架上查阅文献,看到馆里来了一位由两个年轻人搀扶着的头发花白的老先生,旁边还跟着几个馆员。

    西棠看了一个熟悉的人。

    沈敏一看见她,低身跟老先生说了几句,向她走了过来。

    沈敏瞧见她,依旧是温和的笑意:“你烫头发了。”

    西棠摸了摸自己的黑色的齐肩卷发:“嗯,新戏的角色。”

    《春迟》的剧本太好了,西棠自己读的时候,几次都落泪了,戏中的第一女主演丁芳菲,三十四岁,设计公司白领,已婚,育有一个五岁的女儿,丈夫是秦国淮饰演的左厚,夫妻结婚多年,感情日趋平淡,因为各种琐事反复争吵,终于吵闹到要离婚,这时芳菲母亲突然去世,临终前留下的心愿,是要丁芳菲去寻找青海省西宁市的大儿子。

    青海省西宁市格尔木农场,丁芳菲一辈子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一九七八年,她出身高知识分子家庭的母亲为了返城,离开了她的青海丈夫,离开了年仅两岁的儿子,残酷年代中的一己私念成为了她一生最大的愧疚,活着的时候她有丈夫女儿,不敢面对这份愧疚,却在离世的时候,把一生的大半遗产,一幢城区的老房子,和结余下的几十万存款全部留给了那个被遗弃在青海湖畔的儿子。

    丁芳菲不知道她竟然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哥哥。

    母亲的离世给芳菲的生活带来了巨大的变化,她心里满怀悲痛,却也带着隐隐的一丝不满,不满这个的哥哥分走了她母亲的爱,她是母亲生前唯一的女儿,却仍然要执行她的遗嘱。因为正与丈夫分居,所以在电影的一开头,她独自带着五岁的小女儿,从繁华富庶的中国东部,一路西行,千里迢迢去找她一生中从未谋面的大哥。

    西棠为了丁芳菲这个角色,把头发烫卷了,她看着沈敏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挺显老的吧。”

    沈敏宽厚地笑:“挺好看的。”

    沈敏带她进去了馆藏里面不开放的部分。

    这家私人图书馆里面有一些十分隐私的收藏,捐赠人要求不对公众开放,仅作学术研究,这里面包含了沈敏父母的一部分书信和日记。

    沈敏说:“我捐出来的,我父母寄回北京的书信,还有我父亲在青海写的工作笔记,整理出来的大约有三十万字。我自己保留了一份复印件,原件捐给了田老先生的图书馆。”

    她最近一直在看这方面的资料,容易被触动,西棠满心的感动。

    沈敏眼看她眼泛泪光,赶紧转移话题说:“刚刚那位是田老先生,你见到了吧,他是舟舟的书法老师。”

    西棠点点头,田稽卿,大书法家,收藏家和馆藏家。

    沈敏笑着说:“舟舟从小一直跟他习字,后来老爷子也送我去,我写得一般,舟舟是正式拜过师门的。”

    沈敏带着她参观这间的馆藏,走到里头的一个房间,这是一间小小的读书室,棕红色的大书桌,长条板凳,沈敏介绍说,这个读书室不对公众开放,平日里开放给北京几个高校历史系和中文系的研究生,今天是周一,里面空无一人,沈敏带着她推开了门,西棠好奇地东张西望,沈敏却站定了,立在大书桌的中央,指了指墙上的一副字,笑着说:“你猜猜这是谁写的?”

    雪白的墙壁上挂着一副条幅书法,黑墨流云,乌木挂轴,绫锦镶覆,西棠略略眯起了眼,仰起头看那三行章草,却发现是临摹的《远涉帖》,师徒远涉,道路甚艰;自及褒斜,幸皆无恙。

    后来从在北京开始跟着编剧老师参与剧组筹备,一直到六月份离开北京出外景青海,西棠仍然保持着这个习惯,每天都来这个阅读室背剧本,恰好窗子外栽了几株翠竹,十分清静。

    有时候读剧本读得累了,西棠抬头揉揉眼睛,那副字就跃入了眼中,笔势细腻遒美,落笔却是一气呵成,飘渺之间仿若流风回雪,字没有署名,仅在条幅的下方,用了一枚小小的朱红印鉴。

    那样风骨的字,出自那样一个骄纵狷狂的人之手。

    西棠读了将近一个月的剧本后,有一天在华影开会,一个导演组那边的同事唤她,芳菲芳菲,她自然地回了头。

    就是那一刻,西棠知道自己入戏了。

    周四下午,赵平津开完了会,前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脚沈敏就跟了进来。

    沈敏跟他打了声招呼,往他桌子上摊开了文件:“新开展的两个项目的开发方案需要您审批,这是急签文件,还有这一批储备干部的提拔名单。”

    赵平津坐在椅子上,取过了水杯,半杯水凉透,他略微皱了皱眉。

    沈敏按了内线电话,让秘书送他惯常喝的水进来。

    赵平津按了按眉头,凝神看眼前的文件,看了一会儿,他忽然抬头,望了沈敏一眼:“着急下班?”

    从进他的办公室开始,沈敏看了两次表了。

    沈敏说:“没有。”

    赵平津看了看时间,下午四点多,这时候还早,他加班时候多,下了班还有应酬,沈敏跟着他,很少有八点前能下班的。

    沈敏忽然在他跟前说:“我今天约了西棠。”

    赵平津搁在桌面上的手顿时停住了。

    沈敏解释说:“本想上班中途走开一会儿,没想到您的会开了这么久,我一会儿还有接待工作……她拍戏需要份资料馆里不让影印,我答应了给她带一份复印件。”

    赵平津听了,头也没抬:“你明天再给她送过去。”

    沈敏说:“她明天要离开北京了,去青海拍戏。”

    赵平津听了半晌,依旧一言不发的,继续翻动手上的文件,沈敏站在他的桌子前,一动不动。

    他不出声指示,下属没人敢动。

    赵平津取过那一叠文件签完了,搁下笔,站了起来,对着沈敏说:“给我。”

    沈敏一愣。

    赵平津拧着眉头,也不知道是在生谁的气:“你给她带的东西,给我。”

    沈敏说:“您下午还有事儿吧。”

    赵平津已经扣上了衬衫的袖口,自己取了西装外套:“你看看贺秘书的行程表,有事给我电话。”

    司机见他下楼来:“赵总,要用车?”

    赵平津说:“我自己开吧。”

    车子驶出了中原大厦,从朝阳门外往东走,夕阳映照在高楼的玻璃,折射在车窗前,微微地有些刺眼。

    赵平津手握在方向盘上,握得有些紧了,又不自觉地松一松,他知道她在北京,三月份就过来了,沈敏倒没有主动提过,依稀还是方朗佲说了一声,貌似她也去看了青青,但在他这儿,是没人提起了,一个多月转瞬就过去了,愣是没见过一面。也是,他们如今,是没有任何见面的必要了。

    车子驶进北大街胡同,道路窄了,他减慢了车速,远远就看到了人,黄西棠等在那一方老宅子的门口,小小的一个人儿,穿一件碎花长裙子,一件浅棕色开衫,同色平底鞋,还是那么瘦,脸色是在公开场合下的漠然,白肤红唇,黑发如云,隔了一年多不见了,可这会儿瞧见她,又似乎还是昨天的样子,她似乎越来越好看了。

    赵平津停了车,走下车来,西棠仰头看到他,脸上呆呆的。

    赵平津递给她一个文件袋:“小敏让带给你的。”

    西棠心底一阵一阵的震荡,心脏跳得太快了,连带着半边胳膊是麻的,脸上却是异常的平静,语气客气得很:“谢谢,怎么麻烦您跑一趟?”

    赵平津不愿与她客套,直接问了句:“你在干嘛?”

    西棠老实地答:“等助理的车回酒店。”

    赵平津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上来。”

    西棠赶紧说:“不用麻烦了。”

    赵平津转过身上了驾驶座,启动了车子,转头看一眼黄西棠,她仍然站在他的车门外,他说:“我叫你上来。”

    西棠一咬牙一闭眼,上了他的车。

    赵平津一边打转方向盘,调转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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