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微微有些吃惊,说道:“王大伴请讲。”
王振说道:“国朝赋税其实是有定额的。太祖皇帝虑百官扰民太甚,就在洪武年间确定了各府县,要缴纳的粮税,不经官府之手,而由粮长转运。”
王振的这番话,如果对之前的朱祁镇,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但是他这半年之内,对大明朝的上上下下一直摸索,不敢说太明白,但是一些基本常识,还是知道的。
比如是粮长。
粮长乃是太祖皇帝特别设定的头衔,甚至不能说官吏,主要负责将各户的赋税征齐,然后运输到朝廷指定的地方。
“这有什么问题?”朱祁镇说道。
“陛下,粮长收粮是按黄册收的,但是黄册不准,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很多地方有百姓迁徙,绝户,户口不准,自然征收不到,在洪武年间,还有粮长往里面贴钱,而今差错过多,根本贴不起来。”
“当然,也有刁民闹事,不想交皇粮国税,而文官都讲圣贤之道,下不去手。”
“要真收上来,恐怕要出人命了。”
“这些是真收不上来的。”
“当然,也有假收不上来的。就是地方大族,托庇一方,玩弄文书,欺上瞒下。篡改黄册之事,都有一两起。”王振说道:“不用雷霆手段,总就是有些人有侥幸心理。”
朱祁镇对王振有一点刮目相看了。
他因为王振在历史上的名声,故而看王振带了有色眼镜。觉得王振担不起大任。而今不过承太皇太后的心思办事而已。
却不想王振在国家大事上,还是有些见地的。
王振见朱祁镇看他的眼光有些不同,心中大喜立即说道:“欠粮最多的就是江南,主要是江南民田官田不分,官田乃是太祖皇帝取张士诚亲眷将官的田产,田税很高,民田与之相比,不过半数而已。”
“开国数十年,很多田契流转,百姓觉得不公,不乐纳粮。所以江南粮税拖得最多。这一千多万石欠税,一半都是江南欠下来的。”
朱祁镇细细看着他手中的表格,说道:“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朝廷从江南征收的粮食太多了,苏州一府抵别处一省。如此一来,江南百姓如何肯纳粮。”
王振听了,立即说道:“陛下英明。”
朱祁镇心中暗道:“而今是读书人诡寄田产似乎还不多,欠粮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江南重赋问题。”
“不过,其中很多问题,也值得重视。”
“大明朝廷的基层到底怎么运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