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延宗兴冲冲地直奔白云轩,一进院门便大叫:“四哥,四哥。”
高肃不在正房。他刚刚沐浴完,正在系中衣的带子,听高延宗这么一叫,立刻匆匆套上外裳,拉开偏房的门出来,笑道:“五弟,你也到了?”
“是啊。”高延宗笑吟吟地说。“我刚去看了你的宝贝。”
“什么宝贝?”高肃不明白,一边随口问道一边向正房走。
“小顾啊。”高延宗神情暧昧地看着他。“听说你着人去红袖坊赎了一位乐师出来,我还以为你是看上他了,便赶来瞧瞧,能让我四哥一反常态的妙人究竟是什么样的。结果,没看到乐师,却看到了小顾。四哥,他才是你的宝贝吧?”
“你啊,就是这么口无遮拦。”高肃摇头叹息。“你这脾气多早晚才改呢?上次被皇上打了两百鞭,差点送了命,你还不长记性。”
一说起这事,高延宗顿时笑不起来了。
当年,他们的大哥高孝瑜被刚登基不久的高湛逼死,高延宗痛哭不已,便做了个颇似高湛的草人,一边用鞭子抽打,一边质问:“为何要杀我的哥哥?”此事被他的家奴告发,高湛便让他趴在地上,用马鞭抽了二百鞭,几乎将他打死。
高肃得知后,将他接回府中养伤,流着泪说:“五弟,以后切不可再做此等鲁莽之事,大哥已逝,四哥不想再失去一个兄弟。”
高延宗抱着他放声大哭,后来果然不再做这样的事。
然而,他们的三哥不久后还是被高湛所杀,两人又失去了一个哥哥,却只能有泪往肚里咽,表面上不敢有丝毫怨恨之意。
高延宗收起了惫懒的模样,神情凝重地坐到桌边,沉声道:“四哥,我听说你赎出去的乐师是作《兰陵王入阵曲》的郑怀英?”
“是。”高肃坦然点头。“我的王府里从来没有乐班,现在养个乐师,应该没什么吧?”
“如果是别的乐师歌舞伎,你要养多少都是等闲事,可是,这个乐师却不同。”高延宗起身走到门外,四处打量了一下,见无一人在侧,便回来坐到高肃身旁,压低声音道。“我听说,胡皇后很喜欢这个人,曾屡次召他进宫奏琴,还对左右宫人说:‘最妙不过郑东园。’不过,这还在其次,据悉胡皇后与和士开交情匪浅,就连皇上都默许了,胡皇后便没太把郑怀英放在心上。可这个乐师做《兰陵王入阵曲》,现已流传至大江南北,四哥名扬天下,万民传颂,你想想,皇上会怎么看你?如今你不担不避嫌,反而把作曲的乐师赎出来,接入府中供养,那不摆明了说你很欣赏这支曲子?这就叫居功自傲,罔顾君上。四哥,你说是不是?”
高肃悚然而惊,皱眉道:“五弟,我可没想那么多。这事是欠考虑,可我做都做了,又能怎样?”
高延宗叹了口气:“现下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皇上召见你,有什么训示,你只管答应着,万不可辩驳。”
“这我当然明白。”高肃也只得叹息。“真没想到,杀敌报国,也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高延宗只好苦笑。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高肃便道:“算了,不想那些烦心的事了。五弟,我们也很久不见了,一起去用膳吧。”
“好。”高延宗站起身来,又恢复了无赖的模样,笑着说。“那个小顾很有趣,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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