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神速,加之端木静远又施了缩地术,到子夜时分已走完大半路程。心道,如此,天明即可赶到东京。正略松一口气,却见前面一片黑幽幽树林上空盘起一团紫黑妖气。眨眼间,已到了跟前。
端木静远一把拉住马儿,在树林前略略犹豫,终是翻身下马入内一探。
此时万籁俱寂,林中密叶粗枝交叠错杂,将一点星光挡得一丝儿也进不来。眼前尽是黑黢黢一片,偶尔露出几双绿荧荧的眼睛。端木静远在林中轻轻地走,只觉此中妖气到处漫延,竟分辨不清源头在哪里,心知那妖怪一定在这林中修了不知多少年,恐怕把这片林子都走遍了。
他在明它在暗,已失了先机,又失地利。
不觉微微皱起眉头。
这老林,想来也鲜少有人经过,或可缓一缓。眼下还是东京要紧,待回转时拣正午时分再来一探,便又多几分胜算。
定了主意,便欲转身出林。恰在此时,脑后传来一声低叹,漫漫黑夜中听来似是就在身后,又似隔了好几层树木,远近难辨。
端木静远惕心顿起,忙又回身。
眼前依旧黑茫茫的一片,树影重叠。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声,和一两声夜枭的鸣叫,还是那么安静。但是他并不以为自己会听错。父亲对他们的修行一直很严厉,他的目力耳力都超乎常人的敏锐。
端木静远停下了脚步,戒备地扫视四周。
过了一会儿,又噼啪一声微响,仿佛有人不小心踩断了枯枝。这一次听得十分真切,就在左前方七八丈开外。轻轻拨开层层灌木,且走且看。空气中开始有微妙地变化。
又拨开一层灌木,果见一道身影。那人背对着他坐在一块石头上,从垂肩的长发和纤窄的肩膀看应是一名女子。
午夜时分,幽林深处,孤身一人的女子。
端木静远微蹙了蹙眉头。心里虽有些怀疑,但是那女子身上又看不出妖气。年幼时曾听父亲说过,极其强大的妖怪可以隐去自身的妖气,看起来与常人无异,最是难防。叔父早年也是年少气盛英姿勃发,正是轻信了此类强妖,受伤之重险些把命丢掉,才变成如今孱弱模样。此事已成为端木家的一道伤疤,妹妹淘气曾追问父亲详细经过,结果一向修身克己的父亲少有的勃然大怒,罚妹妹闭门思过一个月,谁也不许再问。可是妹妹受罚过后,好了疮疤忘了痛,又偷偷跑去直接问叔父。叔父笑了笑,却笑得惨然,只道父亲说得是正理,要他们往后以他为戒,万不可重蹈覆辙。
直到现在,端木静远也没有忘记叔父当时的笑容。那笑容比父亲的告诫更让他心惊。
那女子一直端坐,间或轻抚耳边的一绺长发。即使看不到她的表情,也能轻易感受到她的悠然自得。
若是普通女子必定仓皇奔走如受惊之兔,精疲力竭如肆中枯鱼。
她必定有她悠然自得的道理。
究竟是艺高胆大的得道之人,还是本身就是那诱人丧命的邪恶妖魅?
端木静远踌躇再三,一时之间竟拿捏不准。